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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貼] 南來的事,東去的人 [打印本頁]

作者: kingfans    時間: 2007-7-20 05:46 PM     標題: [轉貼] 南來的事,東去的人

南來北往會無期,記得李益的詩作《江南曲》有「早知潮有信,嫁與弄潮兒。」所以就慶幸自己不是你的妻。儘管你的母親,我們的老師一直有意把我們湊成一對,我們卻喜歡這個狀態,誰也不是誰的累贅。
  從辭職南下後,其實我和你就不常碰到,見了面也有些懨懨,不如電話裡還能續點小事,想像多年以前,我們好像不是這個樣子,我時常能陪著你去旅遊,有時不能,也會掛個長途到你住的酒店,叫你當心,囑咐你你的襪子和襯衣當天換下,用塑料袋裝著,帶回來我給你洗。那時年輕的是心,所以我才有魄力從師大物理畢業卻北上去搞自己完全不熟悉的資源管理。頻繁的公費出差帶來的快樂實在超過實惠的獎金,常常是搞完了調研,就直奔景區,那些接待人員對我們是有些意見的,因為我們每人每次都一大箱子的攝影工具隨飛機托運而來,或許更因為我們年輕,他們打電話到單位叫老總以後換兩個人來,老總問他們理由,他們支吾之間說出他們的疑慮,老總回去告訴我們的時候,哈哈笑著說,「我對他們說,這兩個人是這裡最好的測評員了,你們真是不識貨啊。」
  其實如果當時這條路一直走下去,終究也就成為你的妻了,何嘗不是呢?我們讀書的封閉時代,我受得傳統教育,一路從小學到大學,你卻在高一就走叉了,想起那時你憤青的樣子,就為一點點小事憤然輟學,自謀生路,這樣我們後來都能碰在一起,也一起過過,有時想想真是,怎麼就終究沒能成為人生同路?
  也許是你飄習慣了,停不住了,我卻不想飄了,也不想我以後的男人總是南來北往的飄著。也許更根本的問題是同歲的我們雖然承受著年齡相同的增長,卻有了不一樣的改變,女人總是比男人要早老,當你還敢帶著二十出頭的小妹妹進迪廳時,我就覺得,自己雖然不老,但也算不了年輕。你動別人跟著你動,這樣叫連動,你動我不動,但心卻跟著你飄,這樣的女人叫互動,我不能做你連動的愛人,在自己還能把握和探知的範圍裡,跟著你互動吧。
  前些天,同學在錦滄文華的頂樓搞聚會,還神通廣大地逮到當年帶班的班主任,那天你還在廣州開會,打我手機叫我替你請假,原來那個李老師現在已經老了,沒有當年小青年的風采,不過我們她還是記著的,同學們那天多喝了幾杯也都開始翻舊帳,說:「李老師,你總偏著他們兩個,害得我們當時都好自卑。」李老師說她是喜歡我們兩個孩子,一個有霸氣,一個有靈性,像霸王和虞姬似的,搭配著看,既有力度又有美感。其實老師的意思我是知道的,她是知道我們的分分合合,想再來撮合我們,我那天被多灌了幾杯,也有些醉酒,說:「當年的霸氣和靈氣是那一點點對生活的瞭解和不瞭解造就的,今日再見老師,我們已是變了,霸氣和靈氣都串了味,不過這樣也好,同學說這樣才更有人氣了。」
  辭職以後的生活,我從北方南下,依舊回到故土,現在我住的臥室的窗子對著近郊的機場,雖然我現在很少旅遊,但仍然喜歡聽火車的汽笛或是飛機起降的轟鳴,我有七八年的青春是消磨在旅途上的,那些遊山玩水,徹夜不眠的日夜,想起來還真是精彩,相對於當年現在的生活很是瑣碎,這一種瑣碎你是受不了的,但這樣才是生活,你還是那顆不安定的心,上次我在電視裡看重播到那個被余純順稱為紅顏知己的女子,也是個想要安穩的女人,偏偏遇到個對土地抱有純羅曼蒂克愛的男人,電視機前我覺得自己和她有點像,但知道又不同,我不是你的妻子,也不是你的紅顏,你也不再那麼抱定信仰,現在你飛來飛去,一會兒北美,一會兒南非,不過是為了生意,為錢罷了。

  你時而來,時而又去了,非花非霧,真實留給我的是一堆飯桌上吃剩的泔腳。在外面應酬得累了,一年中不多的幾次見面你總是很好意思的上門蹭飯,這與3,4年前不同,那時候我做菜,你放碗筷,我們一起吃,現在我放碗筷,我做菜,你敲門鈴,再就只有你吃,我這幾年的胃口不好,被當年有一頓沒一頓的習慣拖累了,只有早飯是可以爽爽氣氣吃完的。其實你不來的日子,也有很多人來蹭飯,那些當初都是你的好朋友,被你帶了來騙吃騙喝了幾頓,也就成了我的朋友,以後沒你帶,他們也會熟門熟路的找上我,把一些你的事情跟我傳風,我有時在想現在我燒菜的手藝是被你訓練出來的,天南地北這麼些年,到一個地方你就有當地的熟人,磨著人家學燒招牌菜,還有你媽媽的那一手廚意,二十不到她老人家都已經費心傳了給我,她是心裡已把我當成媳婦看了,其實她也懂,只是不願接受你這樣天涯海角的人生,想用一個現實的我來栓你,其實每次我看到她都想和她說,用我栓你是沒用的,何況我自己也想解套。
  上個秋天你來得時候,你剛從北美兜了個大圈子回來,談成筆大生意的你依舊不願去五星級酒店寧願窩在我的小廚房裡吃飯,那天你打我手機的時候還在北京首都機場轉機,你說,會回來一次,這次做成了大生意,要慶祝一下,順便和我敘敘別情。那天我炒了幾個家常小菜,是南北風味的,天曉得你現在的口味變成什麼樣子了,都搭配一些吧,揚州獅子頭,絲瓜毛豆,扣三絲,蟹粉豆腐,辣子雞丁,湯沒時間煲,是到張生記叫的老鴨煸尖湯,杭幫風味,還有蒸餃和八寶飯,每一個菜都有當年在外劈柴生灶頭的青山綠影在內,餐桌上聽你有一句沒一句的講那些美國佬單一的烹飪飲食,一邊看你大塊朵頤,突然覺得看胃口好的男人吃飯真令人妒忌,他吃得那麼滋潤,偏是自己一點胃口都沒有。
  那天燒得多了,你吃撐就不想走了,坐在我廳裡看報紙,過一會又過來看著我洗碗放碟,我知道你的意思,對於你說,這種居家日子疏遠久了,也就有令人緬懷的一面。那天我沒有激情,忙了一下午困得要死,硬是板起臉把你趕回你的星級酒店去了,你也有你的好處,你寬宏大量的地方,對於這樣不解風情的女人,你也不會去生她的氣。
  有時晚上瞌睡醒來,總覺得自己睡得太累,連夢境也是一站一站,牽連到那些碎瓷般的記憶,一會兒是北上火車站洶湧的人流,一會兒又是南下時一個人提著行李時的落寞惆悵,過一會又夢到叨念在夜行舟上,離黃昏已是遙遠,等待中的魚肚天白。這時便想你,又不知道在地球的哪一個城市的哪一條街道,白天還是黑夜,和我有幾小時的時差,想到混淆的時空,就又打呵氣了,迷迷糊糊又能繼續睡,省得掉安眠藥,那一瓶新的還未拆封就過期了,還在床頭擱著。
  如果半夜夢到了兒時往事,醒來就會失眠得厲害,那時傷秋懷春的靈氣啊,從指縫一溜就是十多年,你少年時的願望是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前者被你那時的衝動葬送,後者你確實做到了,你是個天涯客,十多年前,沒有照相機的年代你就走南闖北了,到七年我們攜手江湖的時候,很多地方都是你到過兩次,說起那裡的名勝,你比導遊還熟,那時風景區還都不錯,村民也都還淳樸,直到近些年我歇腳之後,旅遊業倒是燒紅了神州大地,不過越紅的地方去了就越失望,我總這麼勸人家,人家不相信,結果是一路罵著回來的。同學很多人前些年結婚得多,今年卻離了好幾對,他們那幾對我們都去喝過喜酒,那時祝賀起來不過是白頭偕老的老話,豈知終究熬不過七年之癢。最近出國的人也多了,今天餞行,明日餞行,送行酒宴上大部分是帶著妻兒同去,但也有單飛的,那樣子可笑,像大話西遊裡的「辛苦娘子磨豆腐。」我們這個年齡能出去,一般都靠技術移民,如果連妻兒都技術不過去,真是挺慘,看著那些女同學,我想她們的老公忍心讓她們當幾年的豆腐西施?
那天通電話的時候,我問你以後年紀再大些打算怎麼樣,你說現在老婆嘛不是找不到,只是找感覺容易,有情分的難,我後來問你,什麼叫感覺,什麼叫情分,你電話裡說,感覺就是有讓你上床的衝動,情分不僅僅是衝動,是細水長流的那種。我說你身邊都是些什麼女子,細水長流的女人在中國最是普遍,賢妻良母是中國的國粹,竟管當今社會有嚴重的這方面人才流失,但畢竟是個很大的基數,怎麼會找不到?說到最後就覺出些你少年時窮開心的滋味,真是一點不改,這也是我妒忌你的地方,你自己會給自己找樂子,不管是窮開心,還是白自在,都有些阿Q的影子,你是個徹頭徹尾的中國人,即便你來來往往了那麼多年,骨子裡應該還是沒變。
  前些天看《閱微草堂筆記》,連帶想起那個作者紀的逸事,說乾隆那時候從京杭運河下江南,在揚州問紀曉嵐,什麼叫東西,紀曉嵐答到,東邊來西邊去也。解得妙也解得胡鬧,想起這個就覺得你何嘗不是東來西去,南來北往,只不過你不個是東西罷了。
  夜又已深了,剛才在寫的時候,床頭的電話鈴響了,沒去接,但藐了一眼,是你手機的號碼,還是沒接,你知道這些枝節末點的回憶是很容易被破壞的,破壞了就拼不回去了,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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