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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貼] 畫煙 [打印本頁]

作者: kingfans 時間: 2007-8-24 06:44 AM 標題: [轉貼] 畫煙

「畫」而不是「話」，我考慮了很久，最終選擇「畫」，歸於我的審美觀，人總是要留下一點痕跡的，煙也如此。

我的第一支煙，已不記得何年何月，反正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末，讀大學的時候。而且是恆大煙，不然在我1990年作品《厚積薄發》中怎會有這樣的敘述：我有的是時間，我可以慢慢消磨艾略特的四個四重奏，可以慢慢消磨滿是青草味兒的恆大煙。

但印象深的卻是「良友」，小舅結婚時的喜煙，寶貝似地藏了好些日子，與同寢室的兄弟們一起分享。結果醉了煙，昏睡一天一夜。

再次吸煙，是在工作後。

辦公室老胡與我面對面坐，總遞過來那時須憑票買的牡丹煙，一枚火柴，煙卻一支接一支，久了，竟也自己去買煙，不是牡丹還不好意思遞出去。說來也奇怪，那些黃色笑話非得在我和老胡的煙來煙往中，才從大家的嘴裡說出來，女人們也愛聽，巴不得我們把煙抽到下班。於是煙來煙去中，辦公室的故事多起來，也成就了我的成人世界，說說笑笑間，氣氛飽滿而真實。

辦公室只有我或老胡一個人的時候，大家都埋頭工作，誰也不知道誰的心裡在想什麼。我呢，有湮沒煙的時候完全是兩個人，有老胡沒老胡在也完全是兩個人。

老胡心肌梗塞死了，我煙也抽少了。

一個調皮學生懶了好幾天作業，我生氣地要通知他父母，沒料到他早有準備，變戲法似地拿出好幾張緊俏的煙票，也沒說什麼，直拿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看……。後來的事就不說了，反正打這以後，他一犯錯誤，我一有叫家長的舉動，他就先入為主地拿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看。

好在一切順利，畢業時他還挺傷感地說，再也沒有送老師煙票的機會了。

當班主任的最後一年，學生們央求我組織野遊活動。我向學校領導請示，他們不批，我又拗不過學生的熱情，只好挑起所有責任。在汽車站，因為等車的人實在太多，我出面找站長也沒用。幾個調皮學生自告奮勇，說他們能擺平這事。幾分鐘後，調度員出來說我們可以包下一輛車，現在就出發。我正吃驚，那些孩子就一副勝利的模樣，驕傲地在我面前揚了揚手裡的三五煙，又把煙塞到我手裡，說這一路還有用。

後來我才知道，他們當時是怎樣誠懇地向站裡的人說情，又怎樣可愛地替我分煙點煙。這包還剩下十七顆的三五煙，我一直捨不得抽，直到它發霉、變質。

一段時間，因為工作上的緣故，別人送來香煙托我辦事，又推不掉，那些令人羨慕的「紅塔山」、「雲煙」就擱放在我的小書房裡，我又抽得不多，大多數都招待了來我家玩的朋友們。因此，那還會兒，我家是個小據點，朋友愛來，朋友的朋友也愛來。

有個打小玩在一起的朋友，硬是要拿一件粉紅色的佐丹奴襯衫來換兩條紅塔山，他說襯衫也是別人送的，太大，反正他也穿不了，一物換一物，也算公平交易。那佐丹奴襯衫我穿了一個多月，我們再次碰面時，他卻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我把他騙了，本想佔我點便宜，不料那煙是假的，他還拿出僅剩的幾支，我一在指甲上敲煙絲，煙絲就直往下墜，只剩大半空的白白的煙紙。

果然假貨。我們都禁不住開懷大笑。

有戀愛了，花錢的地方多，煙就越抽越少，但兜裡總有一包好煙來支撐門面。她也不怎麼反對，還說我抽煙的樣子很迷人。但我就怕她在兩人鬧意見時，搶著把我的煙一顆顆抽完，眼裡還滿是委屈、幽怨。

和她分手後，不自覺地抽上了煙，月初抽好煙，月底什麼煙都抽，甚至獨處沒煙的時候，還滿屋子的找煙蒂，吸上幾口也過癮，然後靜靜地在暗中聽音樂，看煙蒂一紅一滅。

結婚了，老婆婚前就給我約法三章，煙要少抽，最好不抽，不要在她面前抽。可有時一縱情我就忘了，還是在婚前去黃山遊玩的時候，一顆煙差點毀了我的婚姻，總算事後左保證右浪漫，女人好話一聽，就又原諒了我。

婚後，因為我的抽煙問題，我們沒少吵架，為了說服我戒煙，老婆還到處搜集資料，一張張，一份份讓我看，希望我從那些可怕的後果中能迷途知返。但即使是在我開刀住院期間，背著醫生、護士，她也能順著我把煙買來，看我偷偷把煙抽好，又把煙藏起來。

生活就是這樣，為我改變著，我也為它改變著。

現在老婆也能主動買煙給我抽，去年她去香港旅遊，還特意給我買回一條「中華」。我呢，回家就盡量不抽煙，實在忍不住，就躲到廁所裡。

煙就這麼一直在我生活裡，如畫般的描摹下了我生活的點點滴滴。

上回一個老朋友生病住院，想想沒什麼好送，就買了條「利群」，他高興得不得了，說花呀水果呀補品呀都不是男人的東西，煙是最懂男人的心。這以後就有了一個不成文的規矩，朋友間探病，要去就送煙，要麼不去。

快四十了，算來快抽了近二十年的煙，沒想幾年來一直被一個問題困惑著：一些不常見面但絕對認識我的人，看到我抽煙都很吃驚，甚至出現分煙時不分煙給我的尷尬場面。我在別人眼裡究竟是怎樣的人？想想都好笑，也許我沒長一張抽煙的臉，也許我過於注意形象而掩蓋了人的真實，也許他們對我的印象都停留在那個白白淨淨、瘦長文靜的少年上。都有可能，可我還是自己心裡明白，煙儘管是我生活裡不可缺的一部分，但我始終自覺地很少在公共場合抽、在女人面前抽、在學生面前抽。這是煙的規則，也是我生活的原則。

畫煙，展開一段人生記憶，滴滴點點，如同潑墨，留下長長的人生足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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