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冠城客場1比3輸給青島，足球成了成都的陰霾：冠城和五牛隊不約而同地完成了三連敗。

　　2000年的全興創造了諸多川隊歷史紀錄，包括精彩的5連勝和4連敗，眼下的冠城離打破連敗紀錄就差一場了，有球員開玩笑說：“我們都很有信心完成這個歷史賦予的偉大使命。”可玩笑的背後是什麼呢？俱樂部在4月26日晚上召開了一次老川足座談會，選擇這個時候去憶往昔，讓人不得不覺得，意味深長。

　　56歲的周繼璁安靜地喝他的茶，他面前恭敬地站了幾位冠城的球員。春日的陽光從玻璃屋頂上投射下來，暖暖的。

　　4月22日成都雙流機場的某個角落，一位12年前四川足球的投資者握住了鄒侑根的手嘆息：“四川足球，就只剩下你這一個寶貝了。”

　　在場的還有冠城隊的助理教練柳忠長和張耀坤。老柳注意到了周繼璁港澳僑胞般的打扮，他不知道，面前的這位昔日四川足壇的叱□風雲者，一年前剛剛做了換肝手術，臉色有些蒼白，精神還算好。老柳同樣不知道，與周繼璁同時代的川足老教練李英璜因為同樣的病在去年撒手人寰，同人不同命。幾分鐘後，空姐甜美的聲音響起：“由成都飛往青島的飛機就要起飛了……”冠城球員禮貌地與周繼璁話別登機。同機的四川省足協官員李日新聽說周繼璁在機場時顯得有些激動，不斷地問：“他在哪里呢，我怎麼沒有看到？”

　　其時周繼璁已經坐上了飛往海南的航班。這一天他只是一個香客，飄飄然有神仙之感，前去參加一個佛像的開光儀式。他可以做的事很多，但不想再碰足球。足球於他而言，以前是激動人心的投資項目，激蕩這個成都的力量﹔而現在，相見不如懷念。

　　作為最新一任的冠城總經理，呂楓顯然不可能有周繼璁的超脫。三連敗之後他沒有和球隊一起回成都，而是急匆匆地從青島直飛北京，辦理謝可諒等幾名年輕隊員的參賽資格證。冠城主力閆峰在對陣青島時領到了自己的第二張黃牌。鄒侑根受傷之後，球員的黃牌讓高惠辰和柳忠長心驚肉跳。比賽中有個小細節，當張耀坤在對青島的比賽從後場飛跑到前場，要求主裁判何志彪讓受傷的曲波早點起來的時候，柳忠長趕緊站起來揮手。“大坤都已經有一張黃牌了，如果再來累計，後防可怎麼辦？”成績的糟糕讓張耀坤有了情緒，打青島的早早失球之後，憤怒的他甚至將一個地滾球傳給了孫新波，好在後者對這份突如其來的大禮沒有准備，不然非輸得更難看不可。

　　一直都在足不點地的呂楓除了要盡力化解球迷對於川連之間的成見和冠城的商務開發。現在還要為保證冠城的上場人員足夠而操心。記者每次逮到他，最想問他的問題就是他的手機是什麼牌子，通話幾乎沒停過還能屹立不倒，質量真好。

　　最近冠城隊里流行著一個口頭禪“走遠”。這個詞在成都話里的意思就是“事情朝著不好趨勢發展”，說白了就是“糟糕”。《角斗士》的盜版碟子風行之時，就連當時的外援丹幼嶊v董ㄙ器D里面的一句對話：愷撒對兒子說，“柯莫多斯，你走遠了”。這個意思和四川話的內涵完全一致。當地電視台曾經接到一位觀眾打來的電話，強烈要求取消一個在英超和冠軍杯直播介竟香煙廣告。原因很簡單，哪個廣告的廣告詞是一句氣冠山河的“思想有多遠，我們就能走多遠”，在有些成都人的眼中，這是典型的“不吉利”。

　　高惠辰在青島機場對記者輕輕嘆了幾口氣：我也怕“走遠”啊。他的擔心不無道理，下輪在主場迎戰勁敵北京現代，且接下來將是連續四個客場。輸給武漢之後，有直率的球迷在廣場上攔住呂楓，說，“今天武漢就是欺負我們沒有黑人嘛，我們為什麼不弄幾個？今年我們的外援哪里去了？”實際上，自從大河入主川足之後，使用的最出色外援也就是潘塔了。2001年鋒線上的米羅萬諾域治，僅僅是在離開中國之前才有驚人之舉：他在去北京時在秀水街一口氣買下了200雙仿制的阿迪達斯運動鞋。這個消息讓他當時的隊友都很驚奇：“原來這家伙只是一個二道販子？”而現在的冠城有時候甚至連主力陣容都湊不齊，這時候才又嘆息，“有個二道販子也好啊。”大家都明白，萬一對北京失手，冠城也許會打破川足歷史上的連敗的紀錄。雖然總經理呂楓一直表示，球隊出成績要在下半賽季。但冠城萬一弄出個6連敗或者8連敗呢？

　　本來就因為沒有升降級，球市眼看著暴跌。冠城2005年忍痛把主場挪到了龍泉的省專業足球場，距成都18公里，且沒有地鐵或者公交專線抵達。一開始呂楓就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因此他特別省錢。一位工作人員想用集裝箱把活動廣告牌由成都裝運到場地時，呂楓心疼得不行：“海外過來用集裝箱，這樣的距離我們也一定要用集裝箱嗎？那可是5000塊！”

　　5000塊對當年的川足來說根本就是“小case”，無數的商家捧著一個比一個耀眼的合同想在球隊比賽之時搶佔廣告牌的一席之地。可現在呂楓對記者說：“你知道我現在最害怕的飲料是什麼嗎？綠茶！”環境變了，俱樂部總經理也得和商家四處吃飯喝酒談生意。按照成都的習慣，盛行飲用芝華士的時候兌大量的綠茶或者紅茶，弄得現在呂楓看見綠茶就頭大。

　　綠茶喝了幾斤，招商活動仍然沒有什麼明顯的進展。呂楓絞盡腦汁，冠城第一個主場打沈陽之前，他把球隊帶到了信息工程學院﹔第二個主場之前則和四川大學龍泉校區掛上鉤。但是在當天現場活動現場賣出的球票僅有十幾張，這讓坐在一邊的助理教練柳忠長鬱悶不已。次日的比賽更加鬱悶，鄒侑根30分鐘拉傷大腿下場，然後張耀坤烏龍，冠城一瀉千里，主場第一次輸給了中超的升班馬武漢。而且看台上再次暴發了糾纏了冠城隊兩年的吼聲“大連人滾回去！”成都人不喜歡大連人來摻和四川足球。這有點像對成都官方宣傳片的待遇，里面是兩個上海人演的成都人，成都人看都不看，他們寧愿看地方電視台拍的宣傳片，里面的主角是魏明倫、馬明宇和劉儀偉，字正腔圓的川話沁人心脾。當成都人愛一樣東西的時候，他們愛得事無巨細。當年保級大戰時川隊老是擊介堡柱，有球迷專門給成體的兩個門都換上了新漆，愛護的程度可見一斑。所以，球迷對冠城的態度也可以想象，一度冠城特別怕打主場，輸了，下課聲排山倒海，記者蜂擁而上看著俱樂部出笑話﹔贏了呢，還是狂罵不屑加下課的吼聲，兩百多斤的徐弘終於忍不住吞了一肚子氣離開。

　　看著冠城的“走遠”，老全興們有點忍不住了。原全興副總王茂俊26日晚上專門召集了魏黎姚等舊部，准備和各界朋友，好好商量一下四川足球的事情。王茂俊當副領隊的時候，還是他和四川足球在乙級和甲B浪跡的時期。1987年全運會期間，四川隊和河南隊在廣州相遇，王茂俊拿出了自己准備買冰箱的800元錢，在當地高校動員了1200個學生為川隊加油。最後川隊0比4輸給了對手，在回駐地的路上，短短的一條街，王茂俊歇了7次，“當時我只有一個念頭，等我有資格帶隊了，一定要贏河南隊。”王茂俊最後完成了比這個念頭高級多的計劃，但彈指一揮之後，四川足球又回到了低谷。他說，“我們還是在想一個問題，四川足球怎麼能上得去。”近來王茂俊找了不少企業，想讓他們重新接過四川足球，甚至還和全興接觸過。但是隨著全興贊助四川省乒乓球隊，這一切都被無限期閒置下來。老川足都很失望，“全興為什麼投資乒乓球也不愿意再投資足球？”無人回答。

　　26日的聚會爭議很大。姚夏和彭曉方的首先發言就提出究竟有什麼平台可以教給現在的這些老川將運作。如果是足球學校，他們自己都不知道將來把球員送到什麼地方去。他們心里很明白，沒有地方政府和實業的支持，一切都等於零。每天足球都在暗流湧動，如果不是冠城不能轉賣到外地，一切早就可能改變了。據悉，前一段時間再次有商家准備接手冠城，但大連方面和四川省有協議，冠城不能離開四川，所以只能告吹。冠城的糟糕成績讓魏群很失望，他說，“有時候我真想告訴他們別穿黃球衣了，有點對不住那顏色。”實際上，現在的冠城主場順莧，已經變成大海的藍，大連的藍。老隊友說，其實五牛真正的成都人也只有四五個，說起來，老魏有點唏噓。

　　冠城公開不說五牛，五牛公開不說冠城，但其實兩隊一直在暗暗較勁。余東風一次和一位商業上的朋友見面，其中一人很想顯示自己和足球圈很熟，就說，“全興就是我牽線給徐明的啊。”東風滿臉還是微笑，但是此後卻懶得再開口。

　　冠城的市場並沒有為本土的五牛所取代，根本原因是後者的成績也一直上不來。姚夏受傷，兩個外援能力不強，三連敗之後的五牛一籌莫展。作為一個久經戰陣的的重慶人，余東風帶領黎兵、徐建業的班子對鐵杆四川球迷很有吸引力。這些人甚至可以不去看中超比賽，在德陽看老川隊比賽時卻跑得樂顛樂顛的，場地里黑壓壓坐了2萬人。不過，五牛的主場上座率一直也沒有這樣好過。

　　其實四川球迷更難選擇，一個是本地的但是成績不好，且在次一級聯賽，一個帶著外來口音，成績也不好，但是畢竟在中超啊。一位大學生在看武漢對四川比賽後對記者說：“取舍最困難，完全是一個兩難的選擇，有的時候煩了就閉上眼睛抓鬮選看哪場，好在我們只是看球的。”看球曾經是這個城市的時尚，交朋友給球票，談戀愛給球票，走門道給球票……而現在，客場採訪的記者抵達兩個場地時下車，常常被出租車司機問一句，“有球賽索？”司機不上網，如果他上網，成都本地的BBS也沒有人說球賽，即使有說到球賽那也一定是皇馬讓維拉雷爾一球是否多了，阿布什麼時候拿多少錢去砸朗拿甸奴，或者大罵羅斯托克為什麼還不反彈。一年半載偶爾有人說冠城五牛，這種帖子完全沒有人頂，孤零零地愣在那里，就像太監，下面什麼都沒有。

　　老實說球迷現在的確有點不情愿，當年他們開著奧拓車去看川隊踢球的時候，很多球員都只有自行車﹔現在球員都可以買大房子豪車了，但是水平也沒有上去。球員生活最接近老百姓生活候就是職業聯賽開始的時候，當年馬明宇和樂天婚禮在成都人民北路附近的帝都火鍋城舉行，發出的請柬近200張。喜氣洋洋的火鍋城里洋溢著四川人特有的直率和真情。職業聯賽讓球員的待遇在很大程度上獲得了提升，卻讓他們和球迷越隔越遠。

　　不少人仍然認為，2001年11月17全興甩賣球隊是四川足球的一個分水嶺。那一天晚上霍頓切開了一個球場形狀的蛋糕，細心的人看到，場地被他切得四分五裂。19日一家報社登出了許勇和霍頓機場道別的照片，下面的配文是──霍頓：我要走了﹔許勇：我們也要賣了。從那一天之後，四川球迷告別了“三甲”。成體作為足球中心變得平庸，還沒有晚間附近女生在空地上練唱《歐若拉》吸引人。一個場地兩支球隊，到今年的兩個場地兩支球隊，殘酷的爭食開始了，而這才是整個中國足球冰河期的第一年。王茂俊等人擔心的是四川足球究竟還要蟄伏多久，等到了春天真來的時候能不能還在。“是金子有發光的時候，是炸彈遲早也要爆炸”。

Originally posted by shaqkobe at 2005-4-27 13:42:
川足真係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