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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贴/鬼怪名篇】燕赤侠[+左] [打印本頁]

作者: jennifer    時間: 2005-5-14 11:10 AM     標題: 【转贴/鬼怪名篇】燕赤侠[+左]

燕赤侠  第一章

  秋风冷厉,自北朝南,道旁的长草翻卷得犹如惊涛怒浪。一路上飞沙漫天,远远望去,连日薄西山的斜阳都黄蒙蒙的一片。一行二百多人的难民,扶老携幼,沿着这条千年古道蜿蜒前行。行人中有的长靴瘦马,有的老牛破车,有的徒步拄杖,却都是衣衫褴褛,面带愁苦,默默前行。
  过了苦水河,沿途几十里地都是荒滩峡谷,古道两侧山冈土坡绵延不断,只是一直见不到一丝人烟的踪迹。光秃秃的山峰,像一只只巨大的野兽,高高地盘踞在那里,俯视众人。在头顶的天空上,不时有一群嘎嘎哀号的乌鸦盘旋,给人们麻木的心灵上投下一丝不祥的阴影。回首天际,数条黑色的狼烟,像通天彻地的鬼蜮魔柱,在秋风的吹撼之下,扶摇不散。

  一位白须老僧在人群中甚是显眼,他步履很慢,不时回头张望,像是在等什么人。行人在面前经过,他双手合十不断念着佛号,有人躬身还礼,有人理也不理,有人则好奇地看上几眼。杂乱的人流缓缓前行,他们的目的地还在远方。

  有人突然好奇地问那老僧:“大师,世上真有净土吗?”

  老僧道:“净土在人心,心不净,哪里都是一样,心净了,哪里都是净土。”

  “净土在人心,净土在人心……”那人一脸的茫然,嘴里喃喃念着,转身去了。老僧看着那人如痴如呆的模样,不由摇了摇头。

  这时,一名年轻和尚闯进人群,一身白色的僧衣已污秽不堪,背上的一个经书竹架却做得甚是考究,用一块青布密密遮着。他手提一根佛门禅杖,一路大叫“师父、师父”,边跑边东张西望。好容易看见老僧,连忙跑上前来:“师父,原来你在这里,吓了我一跳,一泡尿还没有放完就急着来找你了,唉呀,没尿完真不舒服,师父您等等我,可千万别走了。”还没等老僧答话,小和尚又分开人群,急急向路旁的长草丛中钻去。

  老僧摇头苦笑:“唉,我这个徒弟那里都好,就是不像一个和尚。”

  小和尚钻进草丛,将禅杖横搁在背后的经书架上,刚要解开裤带,又警觉地回头望了望,思忖道:“这里人来人往,太近了,再往里面去一点吧!”于是提着裤子,一手分开长草,又往前走了几步,觉得位子还可以,就转身解开裤带:“唉,我这个师父呀,那里都好,就是喜欢整天乱跑,哪里像个得道高僧!——嗯?”忽然听见前面一声异响,一个男子的上身猛地挺出草丛。两人相距不到三尺,他清楚地看见那人右肩膀上“水渍”淋漓,青色的衣服上湿了好大一块。

  小和尚大吃一惊,一泡尿撒到一半,硬生生憋了回去。他心知要糟,看着对面那人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原本还算英俊的脸上变成了一副咬牙切齿的凶狠模样,心口突突乱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老兄原来在这里休息啊,小僧先行告辞,就不打扰大侠继续做好梦了。”转身欲走,只听背后一声暴喝:“小秃驴,哪里走!”

  小和尚霍然回头,只见一柄雪亮长剑正朝自己破空劈下,那剑又宽又长,剑风激得四下的长草翻腾乱飞。小和尚吓得魂飞天外,喊了声:“妈呀!”用尽平生力气向后一跃,跌了个四脚朝天,又慌忙手脚并用地朝后倒爬几步,嘴里直喊:“大侠,饶命啊,我刚才可不是故意的。”

  那人一剑砍空,提剑赶在小和尚的身后,咬牙切齿道:“小秃驴,我燕赤侠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何曾受过这等羞辱,叫我饶了你,好难的!”怒不可遏中,提起长剑,一剑接一剑地狠狠劈下。小和尚连连缩脚避让,双手撑地,拚命爬行,速度倒也不慢。他嘴里也大叫着:“我天心修行也这么多年,又何曾做过这等羞辱人的错事,我已犯了佛门大戒,佛祖自会惩罚我的,你如果相信佛祖,就千万不要乱用私刑!”

  “去你妈的,本大爷从来不信什么佛祖,我只信我手中的长剑!我斩!”噗的一声,长剑砍在天心双腿中间的沙地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剑痕。幸亏小和尚爬得快,不然就要被这一剑劈成两半了。

  天心大骇,道:“大侠,你来真的?这可人命关天啊!”

  “啐!我哪来闲心和你玩闹,今天我不砍了你的秃头,我就对不起身上这件只穿了三个月的新衣服!”话音刚落,燕赤侠大喝一声,又是一剑劈下。天心大叫一声,爬起身子转头就跑,燕赤侠紧追不舍。

  天心一路大叫着钻出草丛,前面突然有一圆圆的物事,破空飞进他的怀里,还有一种粘粘的液体迎头浇了他一脸一身,天心定睛一看:“哇,人头!”吓得他蹲到地上,双手一举,将人头向后抛出。

  燕赤侠追得正急,不料一个人头迎面飞到,披头散发,圆睁双目,心中打个寒噤,匆忙侧身避过,却没注意前面的天心已蹲下身子,脚下一绊,立时一个跟斗凌空翻过,“嘭”的一声,结结实实摔到路上,溅得尘土高高飞扬。

  天心吓了一跳,忙问道:“大侠,你没事吧?”

  燕赤侠吐出嘴里的沙土,转头狠狠地瞪着天心,恨声道:“小、秃、驴!”

  “小心!”天心忽然尖叫起来,一匹快马迅疾无比奔上前来,四蹄高扬,裹着狂风飞沙,堪堪便要踏落。燕赤侠双手一撑,连忙滚到一边。马上端坐一个将官,全副铠甲,威风凛凛,他看也不看,挥刀大喝道:“乱民流寇,统统给我杀了,一个也不要放过!”

  天心张目望去,只见短短一段大路之上,黄沙翻滚飞舞,一群士兵手执闪闪发光的钢刀长剑,正在屠戮那群手无寸铁的逃难者。到处是凶狠的刀光剑影,到处是凌乱的鲜血残体,到处是凄厉的惨叫哀号,不到片刻,数十丈的黄沙土已被鲜血染红。

  “师父,师父,你在哪里?”天心像无头苍蝇般在乱军之中闯来闯去,猛然间一名官兵提刀向他砍来,天心大叫一声,转身就跑,他身后横担的禅杖刚好够长,转身之际,一下将那个官兵打翻在地。旁边的几名官兵登时大叫起来:“乱民造反,杀官兵啦!”刀光霍霍,一齐向天心砍来。

  天心大吃一惊,吓得腿一软,左脚勾住右脚,扑通倒地,几柄钢刀一起迎头砍下,他大叫一声:“佛祖救我!”闭目待死。

  斜刺里,一串念珠破空飞来,“当当当”三声,几柄钢刀的刀头被一齐打折。众兵丁大骇,大叫:“妖术,妖术!”纷纷退后。念珠一转飞回,接在一只手上,另一只手将天心从地上拉起,天心喜道:“师父!”

  老僧浓眉轻展,道:“还好,我及时赶到。”

  天心看着周围一片混乱的景象,问道:“师父,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成了这副模样?”

  老僧叹道:“官兵欺软怕硬,打不过西凉兵,只想着砍几个老百姓的脑袋回去交差报功。”忽听身后一声惨叫,一人胸口喷血,向这边倒了过来。老僧一把扶住,却是先前和自己说话之人。

  那人紧紧抓住老僧的衣袖,嘶声道:“大…大师,我的…心净了,为什么…却看不见净…土?”话语戛然而止,已然气绝,却兀自圆睁双目。

  老僧摇头叹道:“唉,天下人的心不净,你一人心净又有何用!”

  耳听前面一人大叫道:“我们不是流寇,你为何要杀我们?”

  那马上将官答道:“你们穷成这样,迟早都会变成流寇,早杀晚杀都是一样!”

  那人嘶声叫道:“你如此草菅人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将官哈哈一笑:“那就等你做了鬼再说吧!”长刀挥过,“喀嚓”一响,那人的声音连带头颅已经断绝。

  “你们这群王八蛋,为了邀功请赏就胡乱诬陷良民,你说我是流寇,老子就反给你看!”百姓中有人不甘轻易受戮,抢过钢刀反抗,立时四下响应,剩下的难民纷纷捡起石块和木棒,群起反抗官兵。

  “唉,这世道真是乱了,擒贼擒王,先抓了那将官再说。”老僧念珠一甩,打翻一名近身攻来的官兵,飞身向那马上的将官冲去。

  天心一时追赶不上,大叫道:“师父,等等我呀!”忽听声后一声大喝:“小秃驴,这下可逮着你了!”天心回头一看,只见燕赤侠满身血污,正一剑将面前的一名官兵劈成两半,大喊着向他冲来。天心吓得张口结舌,转身抱头鼠窜。

  老僧凌空一掠丈余,伸足点地,再次纵起,直飞过那马上将官的头顶。那将官吃了一惊,大叫一声:“何方妖僧!”举刀上撩。老僧身形一翻,手中念珠飞出,当的一声撞在刀身之上,那将官发出一声惊呼,虎口震裂,大刀拿捏不住,脱手飞出。

  念珠去势不竭,呜呜飞回,一端正套在将官的颈子上,另一端则被老僧接在手中。老僧发力一扯,两人同时从马上平平飞下,他抓着将官连退十余步,右手将念珠拉紧,沉声道:“快叫他们住手!”

  将官哪敢犹豫,慌忙大叫道:“住手,住手,快给老子住手!”众兵丁听了长官的呼喝,纷纷停下刀来。

  一名妇人跳到一人背后,厉声尖叫:“你杀了我的男人,我要你抵命!”举起手中的一块山石,砸在那名官兵的头上。其他百姓反应过来,挥动武器上前砍杀官兵,众士兵再也顾不得长官的死活,纷纷动手,两方又杀成一团。

  老僧连呼住手,但此时人人都杀红了眼睛,哪有人听他的劝说。将官摆出一脸的无辜相:“大师,你也看见了,这帮人真是流寇,你若帮着我杀流寇,到时候我也记你一功!”

  老僧懒得理他,却有几名眼尖的百姓冲了过来:“狗官在这里,杀了他!”刀枪棍棒一起打来,那将官吓得大叫起来:“大师救我!”

  老僧无暇多想,念珠一松,将将官往后甩出,又挥开众人的刀枪棍棒,急道:“你们若杀了他,就真成流寇了!”

  众人齐道:“官逼民反,反就反了!”老僧待欲再说,突然后背一痛,陡然吃了一刀。他闷哼一声,转过头来,只见那将官手执一把带血钢刀,满脸狞笑:“妖僧,这下你没招了吧!”

  老僧喝道:“你…你…”急怒攻心,一口气郁结胸中,差点背过气去。众百姓把他推开,抢上去大叫道:“杀了你这狗官!”

  那将官一刀在手,丝毫不惧,喝道:“你们这帮死流寇,聚众造反,本官杀你们是精忠报国,为民除害!”

  老僧踉跄后退,靠上路旁的山壁,身后伤口血流如注,顺着山壁流淌下来,将他的立脚之处打得透湿。看着眼前刀光剑影,人头横飞,扑鼻都是浓浓的血腥气,老僧的脸色因失血过多显得愈加苍白,他喃喃道:“净土,净土,天下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又如何会有净土!”

  忽听乱军中一声惊惶之极的呼喊:“师父,救命呀!”

  “啊,天心!”老僧的心头猛地一惊,强忍伤痛,扑入乱军中,身子左避右闪,寻声找去,口中大喊道:“天心,天心!”

  天心听见师父的叫声,大喜过望,跳起来大喊:“师父,我在这儿!”

  此时,在他身后的燕赤侠已然追近,飞起一脚,将他踢翻在地,高举长剑,大喝一声:“小秃驴,你觉悟吧!”

  天心苦着脸道:“大侠,小僧早就觉悟,以后再也不敢随地小便了,即使忍不住也一定拣个没人的地方上,你就饶了我吧!”

  “无耻秃驴,受死吧!”燕赤侠须发怒张,一剑直直劈下。天心匆忙举起禅杖挡去,当的一声大响,火星四溅。燕赤侠退后一步,细看自己的剑身,暗道:“好厉害的禅杖,竟然经得起我飞龙宝剑的全力一斩!”正欲挥剑再上,忽然眼前人影一闪,一个白眉老僧已插在两人中间。

  天心如见了救命菩萨,急忙抓住老僧的袖子道:“师父救命,有人要杀徒儿……啊?”掌中粘湿,赫然多了一手的鲜血。天心惊问:“师父,你怎么受伤了,哪里受伤了,什么人把你打伤的?”匆忙查看老僧的身子。

  老僧道:“没什么,一点小伤,挺得住的!”天心掀开他背后的僧袍,一道一尺多长的伤口正伏在他的背上,鲜血汩汩流出,把背脊都染红了。

  “唉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不懂事,我一不小心没看着你,就把自己弄成了这样。唉,为什么老是要我操心呢!”天心一迭声的抱怨,将禅杖交给老僧,从肩上的僧袋里取出绷带伤药,帮老僧包扎起来。

  燕赤侠看那老僧的身法,心道“是个高手!”长剑斜指于地,沉声问道:“老和尚,你是他的师父?”

  老僧双掌合十:“阿弥陀佛,不知小徒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施主,竟要取他的性命?”

  燕赤侠瞪了小和尚一眼,怒道:“你去问他!”

  天心一边帮老僧上药,一边在老僧耳边小声道:“我在草丛里撒尿,他躺在那里睡觉,我一不小心就尿到他身上了!”

  “哦?”老僧一脸的尴尬,望着一脸怒容的燕赤侠,讷讷道:“小徒至今还是童男一个,这个…童尿,一向都有驱邪辟病的功效,施主的身上不小心被撒了一些,也当不得什么紧,他小的时候,就常常尿到我的头顶上。这事传出去虽然有伤施主颜面,但也用不着性命相博吧?”

  燕赤侠气黑了脸,大声喝道:“老秃驴,你存心消遣我吗?被人当头撒尿,还能驱邪辟病,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不管你今日如何舌粲莲花,我也要取了这小秃驴的项上人头!”说罢,一挺飞龙宝剑,人随剑走,飞身向小和尚直刺过来。

  天心惊叫:“师父救我!”

  老僧忙道:“施主且慢!”侧身将念珠甩出,已稳稳套在剑锋之上,手臂一圈一抡,燕赤侠身不由已,一个凌空翻身,“啪哒”摔在地上。天心忍不住嬉笑出声,老僧喝道:“不得无礼!”

  燕赤侠爬起身来,气冲冲道:“老秃驴,想不到还有几分本事,某家小看你了!”身形一转,当啷一声,飞龙剑扔在地上,双手一抱,伸指朝上,口中念念有词,忽然一指剑身,喝声:“起!”飞龙剑如被一根无形的丝线提着,竟平平浮了起来。老僧露出惊讶之色:“御剑术!”

  燕赤侠大是得意,喝道:“老秃驴,怕了吧,赶紧把小秃驴交出来,我念你年迈,可以饶你不死!”说话之间,突然平地起风,一时间飞砂走石,从他身后几十丈外的道上席卷而来。

  老僧大吃一惊,退后一步,道:“好厉害,竟然能呼风唤雨!”

  天心更是害怕,躲到老僧背后,问道:“师父,我们该怎么办?逃么?”一眨眼的工夫,那风竟越刮越大,滚滚黄沙越卷越高,像一条巨大的黄龙从身后直扑过来。刚才还在厮杀的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手来,心惊胆战地望着那条巨大的滚动沙龙。

[ Last edited by 左輪仔 on 2005-5-14 at 06:49 PM ]
作者: jennifer    時間: 2005-5-14 11:15 AM

燕赤侠  第二章

  燕赤侠站在原地,身后尘土翻滚,猛烈的飓风把他的衣衫头发吹得飞扬而起,一柄飞龙宝剑浮在身前,凛凛然有若天神下凡。他哈哈大笑道:“老秃驴,怎么样,你服是不服?”
  老僧的脸色愈加苍白,颤声问道:“施主,这大风,当真是你弄出来的么?”

  燕赤侠心中一怔,他也隐隐感觉身后有什么不对,忽然瞥见天心的脸上露出了无比的惊骇之色,大叫起来:“师父,妖怪!”

  燕赤侠一惊回首,眼前一个巨大无比的沙团近在咫尺,一股腥风扑面而来,风沙之中,赫然有一张血盆大口向外扑出,迎面朝他咬来。燕赤侠大吃一惊,急忙中一个倒翻筋斗,飞身落在飞龙剑上,手指并拢,拈个法诀,喝一声“疾”,飞龙宝剑立时载着他倒飞而去。

  那血盆大口一咬不中,立时缩了回去。妖风滚滚而来,迎面数人躲闪不及,立时被吞入风沙之中,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响起,一滩滩鲜血飞溅而出,喷在路上、草边,像绽开一朵朵妖艳的血花,触目惊心。

  “师父,怎么办?”天心吓得大叫起来。

  老僧喃喃自语道:“该来的终会来,躲是躲不过的。”突然大喝一声:“大家快逃!”拎起天心的衣领,飞身后退。黄沙飞舞,贴地滚来,又有几人躲闪不及,立时被吞入其中,化成了一堆残血碎肉。

  众人哪里还顾得上自相残杀,纷纷哭喊着夺路而逃,有人逃进长草丛中,想找个地方躲藏起来,忽然惨叫一声,鲜血高飞。草丛中不知潜伏了多少怪物,长草如波浪般簌簌起伏,连稍微靠近草丛的人都会被忽然拖进去,然后溅出一滩鲜血。余下众人不敢再往草丛中去,靠着山壁沿路狂奔。

  那将官提刀向老僧的后背斩落,哭号道:“妖僧,我和你往日无仇,今日无冤,你为何要如此害我?”

  老僧身形一侧,躲过刀锋,怒道:“你残杀无辜,鲜血的腥味引来了妖魔,还不知错!”那将官一刀劈空,正跌在草丛边上,“嘶啦”一声,被拖了进去,一路惨号直入长草深处。老僧摇头叹道:“唉,死不足惜!”

  “师父,我们怎么办?”天心拽着他的衣服叫道。

  老僧叹了口气,道:“天下大乱,妖孽横生,今天躲是躲不过了,就让我来会会这阴山狼王!”

  天心急道:“不行,师父,你受伤了!”老僧却已面向妖风,迎了上去。

  “菩提金光,佛渡众生,婆罗叶,摩诃阿罗叶,唵嘛呢叭咪吽!”老僧端目凝神,双手持念珠三翻而上,由丹田,胸口而至眉心,口中宣出一串佛号,念珠突然金光四射,直射入妖风之中。

  妖风来势一顿,一声痛苦的惨嚎传出,风砂滚滚向中心缩小,一个冷森森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老和尚,你趁我出外游猎,不但偷走我的定风神珠,还打伤我的爱妻,你以为混在逃难的人群中,我就找你不到了么?”声音阴森沉厚,连四周的空气都隐隐回荡着它的声音。

  “你这妖魔,当年我师父好心救你,你却狼心狗肺,反偷了他的定风神珠,现在居然有脸说是自己的?”

  妖风内传出一阵哈哈狂笑:“我本来就是狼心狗肺,你难道不清楚吗?老和尚,识相的就快快交出定风神珠,我念在你师父昔日的恩德之上,今天或许能免你一死。”

  “定风神珠乃我兰若寺的镇寺之宝,给你盗用多年,已是有违天理,让我双手奉上,更是做梦。你盘踞阴山,纠结群狼,肆意滥杀无辜,不要说我,佛见了也会动怒!”

  “哈哈,天理?天理就是弱肉强食,天理就是唯我独尊,你想动手,也要称一称自己的斤两!”说话之间,那妖风猛地一震,竟扩大了一倍,老僧白须抖动,勉力支撑,额头已是微微见汗。

  天心大叫:“师父,我来帮你!”手持禅杖赶了上来。

  老僧长叹一声:“天心,你来干什么,不也是白白送死!”路旁的草丛忽然一分,一条黑影疾扑而出,天心惊慌横杖一扫。禅杖扫到黑影身上,发出了“嗤嗤”的烧焦声。那黑影惨叫几声,跳到一旁,原来是一只牛犊般大小的野狼,双眼如同两粒烧红的煤炭,恶狠狠地盯着天心,却甚是忌惮那根禅杖,逡巡不前。

  天心又惊又怕,问道:“师父,这是什么呀?”

  老僧道:“阴山野狼,嗜血凶残,你可要小心了!”

  妖风中传来一声怒吼:“老和尚,你还有心情闲聊,如此小瞧与我,看我如何把你打得元神俱灭!”妖风的身形再次涨大,老僧不敢再说话,专心诵经。

  忽然一声大喝遥遥传来:“大师,我来助你!”只见半空中剑光一闪,燕赤侠已御剑飞来,他在空中倒翻几个筋斗,飞龙宝剑冲天而起,没入厚厚的云层之中。

  “天地无极,神兵飞龙,轰雷掣电,驾风鞭霆,万剑如虹,供我驱策,疾疾如律令,轰!”云天深处,响起一声龙吟长啸,漫天云雾四下散开,银光飞溅中,一只硕大的龙头钻了出来,须眉鳞角莫不栩栩如生。龙身蜿蜒游动,四爪曲伸如意,突然间扶摇直下,龙吟再次响起,九天之下,声震四海长空。

  燕赤侠并掌一指,大喝一声“轰!”飞龙从头至尾,瞬间剥开两半,在空中化作千百道银光流华,铺天盖地般洒将下来。老僧大吃一惊,抓住天心的衣领,喝声:“快闪!”疾退而去。

  妖风和野狗子抬头望去,只见半空中的燕赤侠发出一迭声的大喝:“轰轰轰!”银光化作万道流星直冲地面,如山崩地裂,如怒海狂潮,方圆百尺之内,一朵朵白雾遍地开花,轰轰然不绝于耳。等烟消云散之后,地面几乎被毁去半丈,显出一个有数十尺直径的大坑。

  “嘿嘿,功力十足,渣都不剩一点!”燕赤侠落到坑边察看战利品,半空中“呛啷”一声,飞龙宝剑从空中直直落下,燕赤侠看也不看,宝剑自动插回身后的剑鞘。

  “你是不是公报私仇呀,下招这么狠!”天心不住拍打身上的灰土,没好气地走过来。

  燕赤侠冷笑道:“好心没好报,救条狗也比救你强!”面前突然身形一闪,老僧已跳入坑中仔细查看起来。燕赤侠得意洋洋道:“大师,在下先自我介绍一下,在下昆仑燕赤侠,一生斩妖除魔,救苦救难,专以匡扶天下正义为已任……”

  天心一撇嘴道:“你以为你是如来佛祖吗?”

  燕赤侠横他一眼:“现在救你们的可不是如来佛祖,而是我耶,小和尚,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感恩戴德呀!”

  “怎么连一点妖气都没留下,轰得如此干净?”老僧双眉紧锁,一时苦思不解。古道的尽头处忽然又传来了一迭声的惨叫,老僧连忙跃出大坑,顺路望去,只见前面妖风滚滚,已追上了那些逃命之人,正在大开杀戒。

  “糟糕,化影遁形,难道这个妖魔已有百年修行?”老僧袈裟一振,迈开脚步,急赶过去。

  燕赤侠一脸的大惑不解:“怎么会有两个妖怪?”

  天心道:“妖怪只有一个,我看你的大头倒是有两个!”也不理他,急追着师父去了。燕赤侠怒哼一声,身形展开,已抢在天心前面。

  “哈哈,你们一个也别想逃跑,统统进我的肚子吧!”妖风呼啸盘旋,转眼又是数人被吞进风沙之内。前方的草丛中渐次窜出十几条野狼,都有小牛犊般大小,白牙森森,择人而噬。咬剩的人头、残肢随地乱滚,众人吓软了腿脚,纷纷瘫倒在地,动弹不得。

  “大胆妖孽!”半空中响起一声暴喝,老僧飞身赶到,手中念珠脱手飞出,忽然变长变大,方圆几达径丈,金光耀眼,四下迸射。“摩诃阿那叶!”随着老僧一声清朗的经诵,念珠急落,将妖风拦腰捆住,越勒越细。妖风发出一声痛苦之极的悲吼,粗长的身子像一条被掐住了七寸的毒蛇,在地上不住翻腾挣扎。

  燕赤侠堪堪赶到,老僧浮在半空,喝道:“燕赤侠,我已经用天极佛光锁住了它的真身,你快用刚才那招轰它!”

  “啊?那招太耗功力,我修为不够深厚,一天只能用一次。”

  “啊?”天心气喘吁吁地赶上前来,骂道:“笨蛋,你这是明摆着告诉它,你动不了它!”

  燕赤侠道:“是你师父太性急,我也不想的啊!”

  妖风哈哈大笑:“老和尚,连老天都帮我,你又能拿我如何?”

  老僧沉声道:“就算满天神佛都在你那边,我也要一力回天!”

  妖风大吼一声,道:“我已修成疾风法咒,那颗定风神珠于我已是无用之物,老和尚,你就拿着它去振兴你的兰若寺吧,我绝不来与你争夺。只是至今以后,你受你的香火,我吃我的血食,两不相干,如何?”

  老僧道:“定风神珠是我兰若寺的镇寺法宝,你籍此修炼神术用来造福苍生,原也不是不可,但你用神术残杀无辜百姓,我就是要管!”

  妖风道:“老和尚,天下不平事何其之多,难道就许你们人杀兽,就不许我们兽杀人吗?”

  “你现在是修炼成精的妖怪,不再是普通兽类,你如此残杀无辜,难道不怕下辈子难得超生吗?”

  “哈哈,兽不杀人,人便要杀兽,人兽孽冤,永堕轮回,下辈子,我顾得着吗?”

  “那你现在就去死吧!”老僧再不理它,在半空中盘膝坐了下来,闭目诵经不停。妖风连连大吼,妖气翻滚不息,与金光相持不下。

  剑光突然一闪,一曲一折间,十几条牛犊般的野狗登时化做了一团血粉。长剑去势不歇,笔直刺入妖风之中,阴山狼王痛吼一声,飞龙宝剑翻着筋斗倒震出来,哧的一声,插在地上,兀自摇晃不停。燕赤侠上前一拔而起,只见剑身上粘着一层又厚又稠的污血,像是刚从血池里拎上来一般,带着一股扑鼻的腥臭之味,原本明亮的剑身已变得灰暗无光,不由骂了一句:“妈的,被妖血污了!”

  天心向瘫坐一旁的众人叫道:“你们还不快跑,楞在这里干什么?”

  “唉,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不想动了。”

  “这天底下哪里都是一样,我现在一无所有,不如一死干净。”

  “你们太没出息了!”天心愤愤骂着,扭过头来,只见燕赤侠从身上摸出一道黄纸道符,粘在污血之上,他并指一戳,“蓬”的一声,道符登时化作一团火花,烧将起来,火舌到处,那层血污像易燃的黑油一般,立刻飞化成烟,一股恶臭从剑身上腾空升起。

  火光只极快地一闪便灭了,燕赤侠用黄纸包住剑身,插回剑匣,背在身后系好,天心连忙跑过去道:“你还有什么厉害招数,快点都使出来呀!”

  燕赤侠长叹一声:“没招了,我看你师父也撑不了多久,你也快跑吧,我的杀敌宗旨是杀得过杀,杀不过溜,那狼精好生厉害,看来我只能先走一步了!”

  天心吃了一惊,连忙跪下来,拽住他的袖子道:“不行呀,现在只有你能救我师父,你如果走了,他就死定了!”

  燕赤侠没好气的道:“我不走我也死定了,小师父,请你放手好不好,最多我回去苦练武功,十年之后,我回来帮你们报仇总行了吧!”

  “行!”天心愤然起身,“燕赤侠,你这贪生怕死、胆小如鼠的懦夫,我如果还活着,我一定把你的临阵逃跑,看见一只恶狼就抱头鼠窜的丑事传遍江湖,让大家都来认识认识你这个伪君子、假道学的真面目!”

  燕赤侠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整个人都呆在当场。天心也不管她,提起禅杖大喝一声,向妖风直冲过去,忽听身后一声惊天大喝:“小秃驴!”天心猛一回头,只见一个身形急速掠来,光头上已被他一脚踩下,“啊呀”一声扑倒在地,啃了一嘴的沙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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