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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科幻] 羅德島戰記 - 外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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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i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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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6-4 01:05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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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科幻] 羅德島戰記 - 外傳
暗黑之霸者
有一個名為羅德斯的島。
這是座位于亞列拉斯特大陸南方的島嶼。大陸那邊的居民中也有人稱這里是座被詛咒的島。因為這儿到處都存在著無人敢接近的魔境,也不斷發生激烈的戰爭。
而在羅德斯島的東南部,有個名為馬莫的小島。這個被稱為暗黑之島的馬莫,是被邪惡所支配的禁忌之處。
傳說中破坏之女神卡蒂絲在這里被打倒,而這儿的大地便是被她的詛咒所腐化的。事實上,這儿的樹身都有點扭曲,花草也都皺成了一團,沿岸的魚群中含有致命毒素的也不在少數,而森林中更是栖息著許多邪惡的妖魔或是恐怖的魔獸。
人們必須在這個苛酷的環境下生存下去。不過住在這里的人大多是犯了罪而從羅德斯島逃過來、或是被赶過來的万惡不赦之人,以及住在魔獸与妖魔肆虐的森林中的原住民。
在這座馬莫島上,最大的都市便是暗黑之街佩魯塞。周圍被山丘与河流包圍,平地也蓋起城牆的這座城塞都市是馬莫島上最繁榮的地方。北邊的港灣都市薩魯巴德則是第二大的都市。除此之外,還有人居住的地方就只有散布在這兩座都市周圍的几個村庄,村庄里居住的也是一些在貧瘠土地上耕种的奴隸。
這座島上并沒有正統的領主,暗黑之街是由街上的有力人士組成的評議會統治的,而他們的支配范圍也包括了影之街薩魯巴德。不過居住在黑暗之森的蠻族或是妖魔們則完全不听從他們的命令。
評議會組成的武裝商船、支配奴隸的大地主、暗黑神法拉利斯及其所屬眾神的教團、盜賊公會四者之間也并不是那么團結,都為了一己的私利而明爭暗斗著。這座島上沒有法律、沒有秩序,只有黑暗以及自由。在這种自由之下,弱者也只能被當作是奴隸般被使喚。
不過在這几年中,一股波濤卻逼使這邪惡但安定的馬莫島產生了巨大的變化。
這是由一位英雄,以及一位無名的年輕人所卷起的。
※ ※ ※
暗黑之街的東門,是并排著像是廢墟般建物的無人地帶。
一個男的正走在砂塵飛舞的道路上。
是個怎么看都像個盜賊的男子。走路的時候不發出半點腳步聲,弓著的身体不時搖晃,不停玩弄著的雙手總是抱在胸前,以便隨時都可以射出涂了毒的短劍。這個人就這么小心翼翼地看著周遭的建物向前走著。
他的腳邊突然發出了聲響,也微微卷起了一股塵埃。
有人丟了像是小石頭什么的東西過來。
受到沖擊的他心髒几乎都要停了,他根本沒感覺到什么動靜。
“干嘛這么惊訝,你不是要來找我的嗎?”
一旁出現了像是嘲笑他般的笑聲。
一個年輕人出現在他左手邊廢墟的屋檐上。這個人還沒滿二十歲,不過身高倒是比普通成人高了許多,并且擁有漆黑的頭發以及洁白得令人惊訝的肌膚。光是看他這個樣子,根本無法想像他已經奪走了几百條人命,其中還有好几十個人是隸屬于盜賊公會的暗殺者。
“你就是亞修拉姆嗎?”
盜賊壓低了聲音問著。
“沒錯,琥珀之眼的密斯托拉。還是要我叫你迪特比較好啊?”
“你、你為什么連這個都……”
被稱作“琥珀之眼”的這個人,如今感覺像是有一把短劍抵在他的胸前。迪特這個名字,是連他的盜賊伙伴都不知道的自己的本名。
“調查的方法有很多种。如果沒有這點能耐的話,哪有資格跟你們打啊?”
“你說那叫打?那根本就是戰斗啊!”
琥珀之眼的臉色變了。
屬于盜賊公會主力戰斗員的暗殺者們,已經因為這個人以及他的手下們搞到几乎毀滅了。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這對這個人來說竟然只算是打了場架。
由于跟亞修拉姆這一派的人持續的抗爭,使得以前任公會長為首,許多有力的干部們通通喪生了。不過也正因如此,原本只是個低階干部的他才能夠一躍成為數一數二的有力份子。
琥珀之眼的心中同時涌起了憤怒与恐怖,他只以為這個年輕人根本已經瘋狂了。他的血真的是紅色的嗎?他的心髒真的有在跳動嗎?
“如果是有目的的話,你要說是戰斗我也不反對。不過我可不這么想,我只是看你們不順眼罷了,所以我才會興風作浪,就是這么簡單。”
亞修拉姆表情絲毫不變地說著。
“你只是為了要說這些而來的嗎?”
端正的臉上浮現了殘忍的表情,他很明顯的露出了殺意。
“我來是有事情要告訴你”琥珀之眼的表情非常痛苦,并從怀里拿出了一封信。
“黑暗之街的評議會寫了一封信給你。”
“就放在那儿,我知道里面寫什么。是要殺了那個人吧?那個被稱為六英雄之一的赤發之佣兵。”
琥珀之眼點了點頭。
雖然已經不惊訝了,不過他應該是已經完全掌握了評議會那儿的情報。
或許有奸細,也或許他們派了密探,這點他們也是一樣,他們也掌握了亞修拉姆他們內部的大略情形,只不過是無法活用這些情報罷了。
“真是令我瞧不起啊。評議會竟然比我還怕那個家伙?怕那個擁有魔神王之劍的人,還有黑暗之森的蠻族們?”
被稱為赤發之佣兵的貝魯特,在大約二十年以前爆發的魔神戰爭時成為了百位勇者之一,潛入了被稱為魔神之圣地的地下迷宮,并成為了最后存活下來的六人之一,而其他的勇者們則全部都在死之迷宮里犧牲了。
凱旋歸來的六人被尊稱為六英雄,這段傳說將永遠留名于羅德斯島的歷史中,而這段傳說至今都還持續著。
成為神圣王國法利斯國之王的英雄王法恩,跟羅德斯的各個王國結成了同盟,將戰亂之云驅离了羅德斯島本土的上空。
獲得大賢者稱號的魔術師渥特,在地下迷宮的入口處蓋了一座塔并成為了那儿的守護者。為了封閉因魔神而成為廢墟的矮人族王國,為了不再讓相同的錯誤再度發生,他將永遠的守護那儿。
侍奉大地母神瑪法的圣女妮斯,則是成為了位于塔伯的瑪法大神殿中教團的最高司祭,被眾人喚為女神之轉世而崇拜著。雖然位于极為偏僻的地方,但各地的巡禮者仍是從羅德斯島各處涌向瑪法的神殿中。
沒有人知道失去王國的南方矮人族鐵之王弗雷貝的下落。或許他至今仍四處討伐著幸存的魔神,也有人說他孤單地住在他那已被毀滅的王國,不過到現在還沒有任何人看過他。
還有一位“無名的魔法戰士”則是個沒有人知道真面目的神人物。他擁有無人能敵的魔力与劍技,但卻像是怕被別人看到般不曾露面。由于他的這种神性,使得魔法戰士的存在藉由吟游詩人詠唱的詩歌而變得更為傳說化了。
而最后一位便是這個赤發之佣兵貝魯特。
他最愛的女性被魔神王奪走了生命,而他本人也是給予魔神王最后一擊的人,因此可說是在六英雄中最有名的一人。
這樣的一個英雄突然出現在馬莫,并為了統一這座島引發了戰爭。据情報指出黑暗之森的蠻族們、還有以黑妖精族為首的妖魔們都投靠到了他那一邊,因此黑暗之街的支配者們才開始著急。畢竟獲得妖魔們的協助之后,他就多了好几千,甚至是好几万的兵力。如今即使住在黑暗之街的人們全部拿起武器作戰也沒有胜算的,何況他們不可能都會為了守護這儿而挺身作戰。大部分的居民的生活都非常不安定,他們每天都是在恐怖与貧困的极限狀態下過日子的。
在他們的眼里看來,英雄貝魯特及他所率領的軍隊就像是解放軍。雖然因為害怕被告密而不敢多說話,不過在黑暗之街可以感覺得到,奴隸及貧民們似乎都期待著貝魯特他們攻過來。
“評議會准備聘你為評議員,畢竟你們也是黑暗之街的居民不是嗎?”
琥珀之眼露出卑屈的笑,說出了評議會所提出的條件。
“難道你對這個腐爛的地方還會有留戀嗎?”
亞修拉姆高聲笑著,拿起了一小顆瓦礫迅速地丟了出去。
瓦礫筆直的飛了出去,打中了一旁廢墟屋檐上整理羽毛的烏鴉,這只可怜的鳥就這么慘叫著摔落了地面。他若無其事的樣子,就像是認為在這里的人都會這么做似的,就像是小孩把昆虫的腳扯掉一樣。
琥珀之眼感到了一股寒意。
就某些方面而言,盜賊公會的殘忍程度是可以計算的,而這种殘忍正是公會抵御外敵的最好防備,是使組織能夠維持住的方式,也是獲得金錢的手段,沒有智慧或技術的小嘍羅根本進不了盜賊公會。
但是這個年輕人以及他的手下們,卻比盜賊公會還要來得殘忍許多。不僅任意慘殺路上的乞丐,還用短劍掏挖妓女的私處使她們無法繼續藉此維生。
跟盜賊公會有關的建物也都被他們縱火,其中還有許多房子是無辜的。
盜賊公會當然是跟他們對上了,屬于亞修拉姆這個組織的人相繼被殺,体還公然放在街道上給予警告。這對于那些會感到恐怖的人,以及擁有要保護的東西的人來說是最有效的方法。
然而他們卻都不屬于這兩种人。
他們沒有兄弟親人、沒有錢与食物,更沒有過去跟未來,也沒有信仰任何神。能夠信任的只有同伴,在他們集結、掠奪及破坏的時候,才感覺得到自己還活著的存在感。
這种羈絆盜賊公會根本比不上。他們就像是失去控制的野生馬匹,像是群永不滿足的饑餓野獸。
在這群年輕人中,亞修拉姆就像是他們的英雄一樣。他就是唯一的法律,絕對必須遵守的信條,因此他們爭相集結在他的身邊,并開始正式跟支配這個城市的評議會產生沖突。
雖然評議會也不會默不作聲,但是他們根本拿不出任何方法。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組成評議會的勢力之一的法拉利斯教團,承認了代表秩序破坏者的亞修拉姆一派,而破坏女神卡蒂絲的信徒們,更是將亞修拉姆當成引導是就走向毀滅的人而全力支持。
而且這時候又出現了另一個威脅。
這是源自于赤發之佣兵与他所率領的黑暗之森的蠻族開始蜂起。沒人知道赤發之佣兵為什么要統一這里,羅德斯島的居民甚至以為貝魯特要肅清這座暗黑之島上的所有邪惡。
然而他的主旨卻是要建立馬莫帝國,甚至還自稱是暗黑皇帝,他的舉動使人感覺他標榜的是沒有界限的霸權主義。
他也曾經要求黑暗之街的評議會服從他們,不過這當然是不可能的。如果他們讓出了支配的地位的話,就再也無法汲取利益了。
評議會所下的決定,是讓亞修拉姆他們站在自己這邊跟貝魯特的軍隊作戰。只要讓這些年輕人隸屬于評議會,并給他們一點好處的話,他們應該就會乖乖听話的。無論如何,再不對這些人施以怀柔政策的話,暗黑之街的評議會是沒有未來的,何況他們還將是評議會下一代的成員,只要先花點時間解決掉亞修拉姆這個人就行了。
然而赤發之佣兵貝魯特及那些蠻族,嚴格說起來應該是外敵。如果他們跟暗黑之森的妖魔聯手的話,那就算是人類這個种族的公敵了。支配妖魔們的黑妖精一族,是把人當作是赤肌鬼或狗頭鬼一樣使喚的。
他們根本想不到打倒魔神王,并且毀滅魔神軍團的六英雄竟然會做出這种事來,也有人說他已經被魔神附身了。
“你覺得貝魯特會把你們當作是伙伴嗎?如果你們要活下來的話,就必須跟我們聯手,一起打倒那個赤發的佣兵!”
“我們跟你們不一樣,我們是不怕死的。”
亞修拉姆從怀里拿出一把短劍,并切了一塊指甲下來。
他用舌頭舔著流出來的血,嘴唇也被染得血紅。如今他看來就像是女性般妖,如果是男同志的話一定會流出口水來的,不過琥珀之眼倒是沒有這种嗜好。
交涉失敗了,琥珀之眼開始心寒。
評議會必須要讓亞修拉姆与貝魯特彼此決斗。雖然這有點絕望,但是他們唯一的希望就是這兩個人不要攜手合作。
反正亞修拉姆這樣的破坏者,不可能會跟貝魯特和得來的。
“這就是你的回答嗎?”
琥珀之眼打算結束談判而如此問著。
“我的答案是好。看到你們這個樣子,害我對被稱為英雄的這种人更為作惡。我會干掉這個叫貝魯特的,就跟我干掉盜賊公會前任頭目一樣。”
琥珀之眼睜大了他綽號由來的淡茶色眼睛。
他根本沒想到這個年輕人會答應,從剛剛的對話來推測的話根本無法令人相信。難道是他也想在評議會中占有一席之地嗎?
不過他說他知道評議會在打什么算盤。雖然沒有明講,不過一定從密探那儿得到情報了。
因此他才說要殺了貝魯特。
琥珀之眼想起了盜賊公會前任頭目的体。他在自己十五歲的愛人家中被殺,全身被砍得体無完膚,內髒被拉了出來,眼睛也被挖了出來,然后跟垃圾一起扔在路邊。之所以變成這樣,是因為他那十五歲的愛人是屬于亞修拉姆這一派的。不過后來听說這個少女也因為想當亞修拉姆的情婦,而由亞修拉姆親手處決了。
“真的嗎?”
琥珀之眼慎重的再問了一遍。
“我很容易改變主意的,再羅唆我就后悔了。”
“知道了,我會轉告評議會的。”
即使感到訝异,琥珀之眼還是在心中唱了盜賊之神的名字。總而言之他完成任務了,評議會的委員們也會給他好評价的。如今他朝盜賊公會頭目的位子又走近了一步,再來只要完成那個圈套就可以了。
而且他已經早就作好准備了。
“接受委托之后我就是評議會的議員是嗎?”
亞修拉姆再度确認了一次。
“那當然。”
琥珀之眼連忙回答著。
“評議會很歡迎你的加入喔。”
亞修拉姆哼了一聲,并沒有再說什么。
琥珀之眼趁他還沒改變心意的時候連忙轉過身子,沿著原路快步离開了。
等到看不見琥珀之眼的背影之后,亞修拉姆從廢墟的屋檐上跳了下來。
同時一個金發的年輕人從附近另一座廢墟后面走了出來。他長得矮矮胖胖,并且是屈著身子走路的。
不過他的動作卻像是山貓般矯健。
這個人名叫歐延,可說是亞修拉姆的左右手,而且也只有他知道亞修拉姆的身世。
亞修拉姆出生在羅德斯島東北方,名為“千年王國”的大國亞拉尼亞,并且是五代之前跟王族有聯姻關系的名門貴族之子,因此八歲以前的亞修拉姆在亞拉尼亞的王都亞蘭過著無拘無束的生活。父親是一位武人,也擔任亞拉尼亞騎士團的隊長。那時的他將被推舉為副團長,也有人說他總有一天會成為團長的。
父親的劍技就是如此优秀,而他嚴格但公平的人格也使得他很受到騎士們的信賴。
但這對父親來說卻是一种不幸。
當他知道同僚中的一位騎士隊長品行不正時,他挺身出面告發了這個人。然而這個騎士隊長卻是某位王族的心腹,他請這個貴族湮滅了告發的證据,并且脅迫證人提出對父親不利的證詞。
等到判決結束的時候,被判有罪的變成了父親,因為被告指摘他是將自己的罪名誣賴到別人身上的無恥之徒。父親就這樣被判刑,流放到了這座暗黑之島,而這個罪名也連累了亞修拉姆及母親。
在那個時候,他遇見了同一艘船上也被流放了的少年歐延。那時他是個見習的盜賊,在偷東西的時候被騎士們發現,而他則是為了讓身兼師父的養父逃走,自愿當誘餌而被抓到的。
之后他從抓到他的騎士那儿听到了意外的事實。之前就有人密告歐延他們會前來偷東西,而且這個告密者不是別人,正是他的養父。
“你被騙了,你的父親背叛你了。”
這個騎士如此對歐延說著。
很久以前,亞修拉姆曾經問過歐延為什么他的養父會這么做。
“這是為什么呢……”
那時的歐延聳聳肩如此說著。
歐延并不是被培養成普通的盜賊,而是被訓練成為一個暗殺者。要成為一個暗殺者,從小就必須接受特別的訓練,要使他對盜賊公會絕對忠誠,并賦予他嚴厲的訓練。這些訓練中包括了要能忍耐被拷問的痛苦,以及必須要抹殺掉所有的感情等等。
“被選為暗殺者的見習生,都會跟一個比自己小的女孩一起長大。而那個女孩就是要第一個殺掉的練習對手。”
歐延臉上浮現了冷笑說著。
“或許是因為我殺她的時候太過冷靜了吧……”
大概是歐延太過于优秀了,甚至連身為養父的盜賊都會害怕。
就是因為亞拉尼亞的文明非常進步,亞拉尼亞的盜賊公會才是個如此無情的組織。
“這個暗黑之島的盜賊公會實在是太小儿科了。”
歐延也有說過這樣的感想。
由于年紀相近,亞修拉姆跟歐延在被流放的船上就變得很親密,之后兩人便一起生活在這座暗黑之島。
歐延的親生母親在來到馬莫的同時就因病逝世,而父親也隨后就被狩獵人類的黑妖精們抓走了。
亞修拉姆的父親也沒有長生,還不到一年就死在盜賊公會的暗殺者手中。平常奢侈的母親由于無法忍受貧困与緊張,而成為了某位有實力人物的情婦。他前几天才埋葬了自己的母親以及那個情夫,因為他認為親手殺了母親對她來說是一种慈悲,如今母親一定是毫無痛楚地走在黃泉路上的。
被流放到馬莫八年之后,亞修拉姆才完成了他的報复行動。
劍技如此高超的人在這座島上也活不過一年。擁有高傲純洁靈魂的人是不被這座邪惡之島所接受的。
因此亞修拉姆才發誓,為了活下去他要變得邪惡。
既然要變,就邪惡到吞下這座島算了……
亞修拉姆的心愿實現了,而這段期間歐延也成為了他的心腹。
“盜賊公會也走向末路了,那种人竟然也能當干部。”
听到歐延所說的,亞修拉姆露出了微笑。
“那么干脆把他殺了算了。反正現在盜賊公會里面都是些四肢簡單,頭腦也不發達的膿包。”
“其實我們也是一樣的吧?”
歐延對亞修拉姆的態度就像是臣子晉見君主似地。
從他們一見面就是如此,而亞修拉姆也像是理所當然似地接受了。在亞修拉姆的心中,歐延忠誠到大概根本沒有想過要背叛他。
“由于赤發之佣兵的出現,我們組織變得沒那么團結了,看來好像有很多人崇拜著英雄貝魯特的名聲……”
“那他就一直是傳說不就好了?偶像突然出現在現實生活還真是麻煩!”
亞修拉姆有點憎恨地說著。
他的臉上一瞬間露出了跟年齡相符的稚气,不過歐延以外的人當然是不可能見過的。
“評議會會害怕是當然的。這座島上愿意維持這個現況的只有极少數的人,大多數的人都渴望著改革与解放,而赤發之佣兵正是能實現這個夢想的人。”
亞修拉姆是以暴力与恐怖支配著他手下的年輕人。由于做得徹底,因此才將他們的畏懼升華成了崇拜。
對這些年輕人來說,亞修拉姆無疑是位領袖。他給了這些為了沒有未來的人生苦惱,不知道該做什么的年輕人生存下去的目標。
那就是沒有差別性的破坏行為。
他們冒犯所有的禁忌并且毫不后悔,因此暗黑神的教團以及破坏女神的教團支持他們是當然的。亞修拉姆就這么親自站在最前面,領導這些人走向完全的自由与沒有止境的破坏。
不過他們的手下并不知道,這些都是在亞修拉姆冷酷的計算之下。他們只認為自己已經漸漸無法控制自己,但是卻做夢也沒想到,亞修拉姆其實是為了自己的野心而行動的。
“好啦,你要怎么打倒那個赤發之佣兵呢?”
歐延提出了疑問。
“你覺得我贏不了他嗎?”
“如果傳說是真的”听到歐延回答得這么坦白,亞修拉姆露出了苦笑。
“傳說都是會夸大其詞的。何況他已經快五十歲了,体力也會開始衰退的,所以我一定有机會贏他!”
“難道你想跟他一對一決戰?”
歐延似乎十分的惊訝,臉上也露出了不安。
“我也曾經想過把這當成是最后的手段。不過無論是用劍、用毒或是用魔法都無法打倒他的。”
“不管用劍、用毒或是用魔法……?”
歐延微微歪著頭。
“這個謎題還真難解啊,至少我不行。”
“貝魯特是個英雄。雖然這就是他的武器,不過也是他的弱點。你想想,如果他失去了名聲將會如何?”
“期待將變成失望,羡慕也會變成嫌棄……”
歐延心領神會地點點頭,并且像是想起了什么般笑著說。
“就跟你一樣是嗎?”
“或許吧……”
亞修拉姆勉強回答著。
不過他也知道,歐延所說的并沒有錯。亞修拉姆在年輕人之間也被視作是個英雄,不過性質倒是完全不同。貝魯特之所以成為英雄是因為他過去的丰功偉業以及名聲,但亞修拉姆卻是使用力量与殘酷。
因此在真正的英雄貝魯特出現時,他們之間的羈絆就變得松散了。不過這是因為有一個無疑比亞修拉姆還強的人出現了,因此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赤發之佣兵可是打倒了比龍還強的魔神王的英雄。
因此,亞修拉姆為了維持年輕人對他的信賴,他無論如何都要除掉英雄貝魯特。
評議會的邀請對亞修拉姆來說可正是大好机會。看到評議會如此無能,以后一定是任憑自己處置的。
“問題是要怎么樣才能削弱貝魯特的名聲呢……”
“我有個法子。”
亞修拉姆露出了自我嘲笑的笑。
“還真是個卑鄙的方法。”
歐延點點頭,光是看亞修拉姆這樣就完全懂了般。
“所以我才跟評議會挂鉤。”
亞修拉姆露出了侮蔑的表情,并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
“就讓他們背黑鍋吧。”
“那么我馬上去辦。”
歐延輕輕低下頭之后轉身背對亞修拉姆,在下一瞬間就以矯健的身手离開了。
亞修拉姆滿足地點點頭。
雖然是件困難的工作,但是他相信歐延絕對辦得到。只要是亞修拉姆所命令的,他從來都沒有讓自己失望過。
“黑暗之街的評議會那儿有回應了。”
銀鈴般的女孩聲音,使得貝魯特從淺睡中醒了過來。
他微微張開眼睛,眼前那具曲線畢露的身子,由于逆光而成為了剪影似地。她赤裸的身上只隨意地裹了一塊毛皮,這對于住在文明城市的人來說,可說是根本無法想像的打扮。
“他們似乎完全不想听從你的要求,甚至要我們歸順他們,代价是承認暗黑之森的支配權,并且提供我們維生的食物。”
這個女孩見貝魯特默不作聲,一邊說著就走到了房間里面。
這個女孩名為雷蒂,是住在這個暗黑之森的狩獵族族長最小的妹妹。她的長兄暨族長所羅已經對貝魯特發誓絕對效忠于他,并要她前來照顧貝魯特以示證明。
雷蒂非常高興地答應了。
貝魯特比部族里任何一個男人都還要強壯且厲害,她的心中已經決定要生下這位勇者的后代,因此她早就主動地對他投怀送抱了。
現在貝魯特所躺的地方根本不能算是床,只是干草編織成的一張舖有毛皮的椅子。他在肚子上蓋了一條毛巾,不過看來應該是什么也沒穿吧。
“只要您說一句,我們部族的戰士就馬上去把那個地方化成灰燼。”
赤發之佣兵就像是意識還沒清醒般緩緩舉起右手摸著額頭,他的視線也移向了天花板。
“怎么啦?”
雷蒂微微歪著頭走到貝魯特的身邊。
她想看看貝魯特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不過她相信這個人絕對是十分健康的。魔神王那像是祝福般的詛咒,使他從衰老中解放了出來,因此死跟他几乎是無緣的。
“貝魯特……”
在她想說話的時候,貝魯特突然伸出手抓住了雷蒂纖細的手腕。
在她還來不及反應時,她的臉已經貼上貝魯特的胸口了。
“你怎么了?”
雷蒂用臉摩擦著他的胸口,以略含惊訝的語气問著。
“做了個夢……”
雷蒂沒有問夢的內容,因為她知道貝魯特會做的夢只有一個,那個在魔神之圣地——最深奧迷宮中作戰的夢。
“已經再也沒有魔神了。”
雷蒂將手伸向貝魯特的臉。
“真是可惜啊。”
貝魯特喃喃念著,并粗暴地撕開了裹住雷蒂的那件衣服。
雷蒂也順勢被拉得臉朝上躺了下來。
貝魯特將手伸向她赤裸的胸前。
并且不斷用力地揉著。
雷蒂就像是渴望著空气般微微喘息。
雷蒂早就知道,這位勇者根本就不愛她。
但是這并無所謂。
即使是被當作是欲的工具她也不在乎。因為在這位勇者的怀里時,她感受得到身為女人所應有的那种幸福……
※ ※ ※
過了几刻鐘之后,全身仍然火熱的雷蒂一個人橫臥在黑黃相間的毛皮上。
貝魯特已經站起來了。他穿上衣服,將魔神王之劍別在腰間。
這把從柄到刃完全漆黑的大劍名為“碎魂劍”,劍鍔還鑲著一顆像是眼睛的血紅色寶石。
“進攻暗黑之街吧。”
在雷蒂坐起上半身時,貝魯特靜靜地說著。
“嗯!”
雷蒂露出了天真的笑容點了點頭。
她從毛皮上跳了起來,并將毛皮制的衣服裹在自己身上。
“另外那個人呢?”
“廣受年輕人崇拜的那個黑發小子嗎?听說已經被評議會收買了。”
雷蒂想了一下如此說著。
貝魯特所說的常常有點唐突,加上沒有說清楚,所以偶而會不知道他在說些什么。
貝魯特听到這個答案之后,以不可思議般的表情回頭看著雷蒂。
“為什么?”
“要說為什么也……”
她不知道理由。
大概是黑暗之街的評議會提供了什么條件給他吧。
“根本不用怕那個小子的啦……”
雷蒂本想逗貝魯特笑一下,不過看到他似乎認真的在考慮什么,因此自己也恢复了正經的表情。
“要通知妖魔族長嗎?”
雷蒂小聲問著一動也不動的貝魯特。
妖魔之族長魯杰布已經派出了使者表示愿意服從貝魯特。這并不是因為他們戰敗,完全是由他們主動提出的。以所羅為首的蠻族戰士雖然都不大信任這些妖魔,不過貝魯特倒是毫不介意,只告訴魯杰布要他在攻打黑暗之街的時候派兵幫忙。
雷蒂自己認為應該找時机考驗他們的忠誠心,而這個机會終于來臨了。
“我要去了。”
雷蒂就像是無法忍耐貝魯特如此沈默,她一把衣服的扣子扣好就沖出了房門。
門邊的地上放了一把收在皮制劍鞘里的寬刃短劍,這是雷蒂愛用的一把狩獵用的短劍。
雷蒂撿起這把愛用的短劍,緊緊的握在左手上。
并且沖進了森林里。
她就像是鹿一樣輕巧地跑著,森林的樹木都被拋到了身后。
平常要抵達黑妖精的村落必須在森林里跑半天左右,而雷蒂打算在日落之前回到貝魯特的身邊。
雷蒂這樣的狩獵部族雖然會跟妖魔們作戰,不過基本上是彼此承認對方的存在的。他們從來都沒有想到過要徹底的毀滅掉對方。
不過可以确認的是,妖魔們絕對是不可以信任的。黑妖精認為自己是非常优秀的种族,而事實上他們不但是恐怖的魔法使,也是优秀的戰士,更重要的是他們几乎沒有壽命的限制。
因此黑妖精們成為了赤肌鬼或狗頭鬼等下級妖魔的支配者,也成為了這個森林的主人。
這樣的他們也對人類擁有敬意,或者可以說是警戒心。
他們知道大多數的人類都很愚蠢,但是他們也知道,人類之中會出現貨真价實的英雄。
例如赤發之佣兵貝魯特……
或許在漫長的歷史中,他們早就知道自己遠不及這些英雄們。因此當貝魯特出現在這里,并且雷蒂的部族也答應要幫助他的時候,黑妖精族的族長馬上就派來了使者表示友好之意。
貝魯特答應了。然而他并沒有要求什么作為友好的證明,也不打算要叫他們派人質過來。
這几乎是空頭支票。他們真的會遵守跟貝魯特之間的約定嗎?
雷蒂對這一點半信半疑。
然而如果真的要進攻暗黑之街的話,光靠雷蒂部族的戰力是絕對不夠的。只要黑妖精族長發下命令的話,所有的妖魔都將拿起武器作戰,雖然除了黑妖精族之外的妖魔都不怎么厲害,但這些以万人為單位的勢力絕對不可忽視,要殲滅一個堅固的堡壘也是輕而易舉,更不用提要攻陷區區的黑暗之街了。
在雷蒂想像著黑暗之街被火焰吞噬的情景時,她察覺到背后有腳步聲。
“是妖魔嗎?”
雷蒂詫异地放慢腳步并停了下來。她并沒有跑很久,應該還沒進入妖魔的領土才對。
是部族的同伴嗎?不,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一定會先叫她的。
那么到底是誰……
雷蒂將右手放在左手緊握的短劍劍柄上。
周圍是茂密的森林,所走的小徑兩邊則有許多草叢。雷蒂的視線依序落在每個草叢里。
她沒發現什么可疑的東西,腳步聲也已經消失了。然而剛剛絕對不是空穴來風,的确像是有人在跟蹤她。
雷蒂集中了精神感覺周遭的情形。她感覺自己就像是變成了狩獵的目標。
此時背后的草叢發出了聲音。
“那儿!”
雷蒂拔出短劍反射性地回過身子。
就像是在等待著這個机會似地,右邊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扑了過來。剛剛背后的聲音是個陷阱。
“是誰?!”
雷蒂翻過身子,短劍也朝這個人影砍了過去。
發出了刺耳的金屬聲響,雷蒂的右手也麻痹了。在她連忙握緊了短劍的時候,一個黑色的物体朝她的右手揮了下去。
右手承受了這個沈重的沖擊,使得雷蒂的短劍也被打得离手。在她伏下要撿起短劍的時候,對方馬上以腳踢開了短劍。對手不斷地先發制人,就像是看透了她的一切行動似地。
看來雷蒂是絕對打不過這個人的。
她咬著下唇抬起頭來。
雷蒂第一次看見對手的臉。他肯定是黑暗之街的居民。這人身穿布制的衣服,擁有一頭金色的短發,然而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根本看不出來他為什么要襲擊自己。從外表推測的話應該還很年輕,而看來矮胖的他竟敏捷得令人無法想像。
雷蒂心想應該是評議會的密探,不然就是那個亞修拉姆的手下。
“為什么要對我……”
結果他沒有問完這個問題。
因為剛剛打中右手的黑色物体再度從她的眼前揮了下來。
她的意識在一瞬間就模糊了。
“貝魯特……”
雷蒂呼喚著愛人的名字,意識也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 ※ ※
到了第二天——
暗黑之街到處都張貼了以評議會的名義發表的布告。
上面是這么寫的。
要女孩回去的話叫赤發之佣兵一個人過來,一同商討將來的大計。上面也注明了交涉的日期跟地點。
“他會來嗎?”
亞修拉姆站在東門上面凝視著山丘頂端。
离開東門之后這條路便經過山丘頂端消失在視線之外。再往前走便是占了暗黑之島一半以上面積的黑暗之森,那儿是妖魔、魔獸以及野蠻的狩獵部族居住的地方。
約定的時間快要到了。
腳下的大門完全打了開來准備迎接外來的人。
亞修拉姆回過頭來确定手下們的情形。道路中央立了一根柱子,并綁著一位蠻族出身的女孩。
這個倔強的女孩在被抓到之后就一直想自殺,因此他們不得不封住她的嘴并綁住雙手,但這三天她仍是几乎連半滴水都沒有喝。
由于這位女孩年輕而健康,因此現在雖然很衰弱,但卻還沒有生命危險。
歐延就靠在柱子的旁邊不斷地警戒著四周,而廢墟各處也埋伏了許多手下,只要亞修拉姆一個命令他們馬上就會出動的。
不過亞修拉姆知道,其實他們之中蠻多人對這一次的決定不滿。其中有很多人認為應該協助貝魯特打倒評議會,大概是他們年少輕狂,而對貝魯特這位英雄感到憧憬吧。
他可以体會他們的心情。這些人希望無拘無束地生活,同時也希望能有人指導他們,能有個人生的指標。
亞修拉姆讓他們掙脫了黑暗之街支配者們所實行的暴政,并且讓他們恣意妄為,給予了這些不知所措的人一個生存的目標。
有時他們因此触犯了禁忌或導致破坏,但這會使這些年輕人得到一种快感。然而他們這樣快樂的時光絕對無法持續下去,將來必須要為他們的這份瘋狂導向破坏以外的地方才行。
亞修拉姆打算在那時候給予這些人新的目標。他將在這座暗黑之島建立屬于自己的王國,國王當然就是亞修拉姆本人。他要將評議會的武裝商船團收為己有并組織龐大的海軍,然后對陷害父親,將自己全家放逐到這儿的祖國亞拉尼亞進行報复。
由于有歐延這位优秀的左右手,使得他的計畫一直順利進行著。他不愿意任何人妨礙這個計畫,即使是被稱為六英雄的真正勇者……
亞修拉姆抬頭看著西方的天空。
夕陽馬上就要西下了。前几天樹立在街道各地的布告牌上都注明今天傍晚是會談時間,而地點就是這儿東門。另外布告上面也有所暗示,如果在日落之前貝魯特都還不出現的話,這個女孩將會被處決。
而他們當然也送了相同的文件到蠻族的部落。
“他會帶兵過來。”
亞修拉姆是這么猜測的。
据調查被當作人質的這個女孩是蠻族族長的直系血親,被派來照顧貝魯特的生活作息。亞修拉姆也知道貝魯特与她已經有了肉体關系,換句話說這是政治婚姻,甚至可以說她是派到貝魯特身邊的人質。
在這個女孩被俘虜的現在,貝魯特的威信絕對是受到了打擊,因此為了面子他一定會前來奪回女孩的。
不過他不可能一個人來,這等于是送死的行為。不管是誰都看得出來,這一定是評議會所設置的陷阱。
事實上評議會根本不想跟貝魯特談,他們告訴亞修拉姆一定要把貝魯特解決掉。因為他們相信只要殺了他,所有的問題就都會解決的。
亞修拉姆認為這個判斷是正确的。妖魔跟蠻族都是因為有貝魯特率領才會前來攻打暗黑之街的。如果那個英雄死了,那這兩個勢力根本就不會并肩作戰,甚至不會踏出暗黑之森一步。
只要解決了這個事件,亞修拉姆就會成為評議會的議員,也就可以從內部并吞這個支配組織了。十年以后,或許只要五年,亞修拉姆就可以黑暗之街為首都建立馬莫王國了。
這個愿望能不能實現,可以說就看今天了。
不知道貝魯特會帶多少人來。如果人數不多的話,光是靠自己的手下就可以解決掉。如果敵方人數多,就必須撤退到城鎮中心,趁他們追過來的時候跟埋伏在那儿的評議會佣兵前后夾攻。雖然這個作戰很單純,不過只要他的部下沒有受過訓練的話就一定會中計的。蠻族們個個都是勇敢而优秀的戰士,但是卻不習慣組織性的戰法,加上戰場是黑暗之街,因此自己也占了地利。
如果這樣都還贏不了的話,以后大概也別想再贏了,黑暗之街或許就會直接被毀滅掉。
評議會也知道如果這一次輸了的話就沒有后路了,所以一定也會全力以赴的。
亞修拉姆再度抬頭看著西方的天空。
夕陽已經開始下山了。天空變得火紅,西邊的山脈也像是燃燒了似的。
雖然非常美麗,但在這儿看到這樣的景色,卻很自然的會感到有點不寒而栗。
大概是因為這儿是破坏之女神葬身之地吧。
而在另一方面,他的祖國亞拉尼亞則是主管創造的女神瑪法的圣地,不只擁有庄嚴的神殿,也是個受到大自然恩寵的國家,因此可以繁榮至今四百多年。
然而統治那儿的貴族十分腐敗,被統治的居民也是非常頹廢。只要有了一條導火線,整個亞拉尼亞一定就會崩潰的。
亞修拉姆就希望自己能擔任點火的任務。
不過亞修拉姆仍然不由得在想,太陽馬上就要下山了,為什么還沒有貝魯特的影子?
他不禁問自己,貝魯特究竟會不會來?
這倒是十分有可能的。蠻族家族之間的關系或許跟一般的居民不同。而貝魯特也可能對這個蠻族女孩沒有什么感情,不然他不可能放任他所重視的人一個人在外的。
不過這樣也好,亞修拉姆如此想著。
如果時間到了他還沒來,那么貝魯特就失去了他的英雄性了。對沒有理想以及任何要守護的人的年輕人來說,對异性的愛是至高無上的象征。
如果貝魯特對心愛的人見死不救的話,亞修拉姆的部下們將會十分的唾棄他。
亞修拉姆不禁認為他們有點愚蠢。如果一個人生下來只是為了愛一個女人,甚至沒有后代就這么死了,那人生還有什么意義?
亞修拉姆所注視的山丘已經漸漸被夜幕籠罩了,他感到身后埋伏在廢墟里的部下們內心也似乎開始動搖。
“貝魯特還真是聰明啊,不會為了一個女人冒著生命危險過來。”
亞修拉姆真想對這些人說出這句話。
世界上沒有真正的英雄。
英雄只是民眾們虛构出來的偶像,要成為英雄的話,只要能滿足他們的期望,制造一個虛像給他們就行了,就像亞修拉姆對這些年輕人一樣。
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
這樣這些人就不會再崇拜貝魯特了。
亞修拉姆感到不可思議的安心,或許他的心底一直都怀有某种恐懼。
如果這种不安變成了現實,他就不得不有所覺悟了。
“要把女孩殺了嗎?還是就這么放她走?”
就在他把思緒集中在另一個問題的時候。
他發現山丘上面出現了一個小小的人影。
剛剛才松弛了的心再度緊張了起來。
人影只有一個。
雖然有點昏暗而無法确定,不過看起來的确沒有人跟在后面。
“該不會……”
亞修拉姆轉過了身子對歐延點了點頭。
歐延看到暗號馬上來到了亞修拉姆的身邊,改由其他几個人看守蠻族女孩。
“怎么了?”
亞修拉姆以下顎指了指山丘。
一個人影從山丘上走了下來。
平常不為任何事所動的歐延也屏息凝視著那個人影。
“赤發之佣兵!”
“這是真的嗎?!”
亞修拉姆謹慎地再問了一次。
因為只有歐延有潛入蠻族部落,從遠方看過貝魯特的長相。
“千真万确。手上也拿著那把魔神王之劍……”
“是嗎……”
亞修拉姆握緊了拳頭。汗水從指縫中滲了出來,就像是把水果榨出汁似的。
“現在怎么辦?”
歐延不安地問著。
“沒有伏兵嗎?山丘那頭沒有埋伏士兵嗎?”
“大概是沒有吧,畢竟埋伏起來也沒有意義……”
只要一有其他人出現,亞修拉姆他們就擁有打倒貝魯特的正當名義了,那時候就算貝魯特的手下赶過來也救不了他的。
“為什么要一個人來?!”
亞修拉姆緊握的拳頭揮向石牆。
“為了一個女人連命都不要了?還是已經知道我們的計謀了?”
“先准備放箭吧。”
歐延深深吐了一口气說著。
“如果赤發之佣兵躲得了十枝箭的話就射一百枝,躲得了一百枝箭的話就射一千枝。即使是被稱為六英雄的戰士,變成了刺也不可能活著的。”
“如果可以射出去的話。”
亞修拉姆露出了嘲笑自己的笑。
在亞修拉姆的部下里,是沒有人可以面對那個人射出箭的。亞修拉姆的手下不是受訓練的戰士,充其量只是烏合之眾。
這就是亞修拉姆最害怕的結果。
貝魯特真的一個人來了。
他所剩下的手段就只有一個了。
就是要一對一打倒赤發之佣兵。除此之外亞修拉姆無法證明他是超越貝魯特的英雄。
亞修拉姆确認著佩帶在腰上的劍。這是父親唯一留給他的遺物。劍身帶有魔力,不過當然比不上魔神王之劍。
眼前是擁有強力魔劍,被稱為英雄的戰士。
“不過我會贏的!”
亞修拉姆就像是在命令自己般說著。
“別忘了您還有兩千名部下。”
“歐延……”
亞修拉姆露出了平穩的微笑,并且注視著這個長年身為自己左右手的人。
歐延第一次看到他這樣子的笑容。像是黑曜岩的雙眸,在眯成了線的雙眼深處閃閃發亮。
“我也不能幫忙的是嗎……”
他并不是要問,只是要确認而已。
“那么要我們對赤發之佣兵投降嗎?很多部下似乎都這么希望,畢竟那個人或許是真正的英雄。”
“大概吧。”
亞修拉姆靠著旁邊說著。
“如果我輸了你們就這么做吧。不果我不打算對他人低頭,我要成為國王,成為這個暗黑島上邪惡居民之王,我之所以能活到現在都是因為這個信念,甚至還逼不得已要殺人放火。如果我在這里就會放棄的話,一開始我就會服從暗黑之街的統治者了。”
“亞修拉姆……”
歐延就像是要懇求他般拉住了亞修拉姆。
“歐延,你就張大眼睛看吧。”
已經沒有什么好怕的了,內心也不可思議地舒暢。至今不知道打了几場仗、也不知道殺了多少人,那都是為了活下去,為了達成自己的目標。
這場戰斗當然也必須賭上自己的生命。
不過對一個人來說,再也沒有比這更棒的戰斗了。贏了就是一位英雄,輸了就是一具尸骨,亞修拉姆很滿足能有這樣的戰斗。
亞修拉姆從拱門跳了下來。
赤發之佣兵已經來到距离門口十步左右的地方了。
“你就是赤發之佣兵嗎?”
亞修拉姆張開雙手擋住了貝魯特的去路。
“你是?”
對方走到距离亞修拉姆五步左右時停下腳步如此問著。
聲音非常低沈,并且有股緊捏住心髒般的魄力。
左手握在收在鐵制劍鞘的大劍上。劍鞘上面設有暗扣,只要撥開它就可以抽出劍來。
“我是亞修拉姆,是這儿評議會的代表。”
如今亞修拉姆也不想虛張聲勢了,只以平常的語調如此說著。
“貝魯特。過去被稱為赤發之佣兵,不過我現在自稱是皇帝,暗黑之島的皇帝……”
“暗黑皇帝是嗎。有誰承認了?”
“沒人承認也沒關系。”
貝魯特如此回答之后向前踏了一步。
“把女孩還我。”
“話還沒有說完!”
亞修拉姆放低姿勢,作好隨時可以戰斗的准備。
“你可以自稱為皇帝,不過你只能夠待在黑暗之森。評議會已經准備承認你是黑暗之森的領主了,并且會給你一万桶糧食作為補償。”
“說你的真心話。我不想听評議會那些蠢才說的。”
貝魯特直視著亞修拉姆,他尖銳的視線几乎要貫穿亞修拉姆的眼睛。
亞修拉姆不由得退了一步。
“他是風嗎?”
他的內心如此問著自己。光是這樣子彼此注視,他就感覺到了要被吹走般的壓迫感。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統一馬莫?還是要征服羅德斯?”
“都算是。”
貝魯特若無其事地回答著。
“你為什么會這么想?”
“因為羅德斯本身就是這么希望。”
“你瘋了嗎?!根本沒有人希望這樣啊!”
“那我來讓你們這么希望。”
亞修拉姆張大了眼注視著赤發之佣兵。
雖然應該已經五十几歲了,然而看貝魯特的肉体似乎停留在三十歲左右。千錘百的肌肉、強壯的手腕以及肩膀,而他那火紅的頭發就像是象征著這個人所燃起的野心般。
“你真的是人類嗎?不是魔神王嗎?”
“我就是你所看到的這個樣子。”
貝魯特如此回答著亞修拉姆。
“所以談判算破裂了是嗎?”
亞修拉姆悄悄看了門后一眼。
“那個女孩會沒命的!”
“隨便你們。即使她死了我也要帶她走。”
貝魯特說著再度向前了一步。
“為了評議會的名譽……”
如此說著的亞修拉姆心中不禁嘲笑著自己。
(為了我自己的野心)
他在心中換成了這句話。
“我不會讓你通過這儿!”
“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要用我的劍打倒你!”
貝魯特的表情有點變了。他的嘴角放松,眼睛浮現了不可思議的光芒。
“奉陪到底。”
貝魯特說著撥開了暗扣。
在這一瞬間亞修拉姆拔出了劍并迅速地攻了過來。之前光是靠這一招,亞修拉姆就不知道打倒多少人了。
然而貝魯特就這么握著尚未出鞘的劍輕松地擋了下來。兩把劍的魔力相互撞擊,迸出了青白色的火花。
“喔。”
貝魯特哼了一聲。
“才這么年輕,竟然就殺了這么多人了。”
貝魯特邊說著拔出了魔神王之劍。
“在暗黑之街連家畜的命都比人值錢!”
亞修拉姆邊喊著揮出了第二擊。
亞修拉姆最擅長的就是不讓人有喘息机會的快速攻擊。他從父親那儿學習基本的技巧,并且在實戰中磨練自己。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劍技是許多人的犧牲而得來的。
“只要能打倒這個人,我就會變得更強了!”
亞修拉姆如此想著,并不斷以天衣無縫的連續技巧進攻。
然而貝魯特光靠單手,就輕易地以魔神王之劍擋下了所有的攻勢。他的腕力太可怕了,這把一般人都不一定抬得動的大劍,在他手中就像是樹枝般揮舞著。
就像是被貝魯特愚弄了似的。
亞修拉姆攻擊到一半突然踢起了腳下的沙子,塵埃正中了貝魯特的臉。
“原來如此。”
赤發之佣兵以單手掩住臉,似乎蠻開心地說著。
“這就是我的打法!”
亞修拉姆發出了胜利的吶喊,用盡全身的力气砍向對方的身体。他相信如果眼睛看不到的話,即使是打倒魔神的英雄也躲不過這一擊的。
他的劍似乎要斬斷貝魯特的身体了,然而——
貝魯特向后仰倒在地上,躲過了亞修拉姆必殺的一擊。
在貝魯特順勢向后一翻站起來的時候,他的眼睛已經恢复正常了。
“你是第四個人。”
貝魯特如此說著。
貝魯特的腹部的衣服裂開了,而毫無贅肉的腹肌上出現了一條紅線,看來是被亞修拉姆的劍划過之后留下來的。
他的意思是自己是第四個傷了他的人嗎?
“下次我不會失手的!”
亞修拉姆大聲喊著并再度展開暴風般的攻勢。
他集中所有的精神,將力量發揮至肉体的极限,并且用盡了所有他所知道的技巧不斷的進攻。
然而貝魯特卻連擋都不擋,只是微微偏過身体躲過了他所有的攻擊。
“為什么打不中?”
亞修拉姆一邊揮著劍,一邊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個小丑。彼此的等級差太多了。即使是被稱為亞拉尼亞第一劍士的父親大概也贏不了他。如今的亞修拉姆不禁回想起了他五歲的時候,跟父親一起學劍的那段時光。
貝魯特根本沒有要揮劍反擊的意思。他只是像在戲弄亞修拉姆般一直躲開他的攻擊。
我不想死,亞修拉姆的心中突然有了這個想法。
然而不可思議的他竟然沒有害怕。平常死神一直都是在他的身邊才對,平常殺了那么多人的自己如果還怕死,那他就真的是個懦夫了。
亞修拉姆退后了几步跟貝魯特保持距离。
他打算要一決胜負。如今他連調整呼吸都來不及了,而貝魯特看來卻仍然跟一開始對峙的時候完全相同。
亞修拉姆換成了攻擊下盤的架式。
貝魯特看到了他這個樣子,也改成以雙手握住魔神王之劍。
“你終于要認真了是嗎?”
亞修拉姆像是在祈禱般自言自語。這也算是一种慈悲吧,就當作是踩死一只虫一樣把我殺了吧。
“看招!”
亞修拉姆從距离七步左右的距离沖了過來。
貝魯特揮下了大劍。這一擊就像是閃電般迅速,他根本是不可能躲得過的。
亞修拉姆已經不想活了,他只希望能再給他一劍。因此他舉起了劍將劍尖直指前方,就像是舍身般朝貝魯特沖了過去。
在這一劍快要刺中貝魯特的時候,他的肩膀受到了沈重的沖擊。
亞修拉姆只覺得眼前一黑,之后就倒在地面上。
然而他的意識很快就恢复了。眼前是砂塵飛舞的地面,嘴里也沾滿了砂,和著嘴唇割破流出來的血。
“為什么我還活著?”
亞修拉姆覺得不可思議。
劍落在眼前的地面上,后面是一雙某人的腳。
他抬起頭來,赤發之佣兵昂然地看著他。他的右手握著漆黑的魔劍,然而劍刃上卻沒有血。
肩膀雖然十分的痛,但卻不是被切開的痛楚,而比較像是嚴重撞傷的感覺。他朝傷口處看去發現沒有流血,看來貝魯特是以劍身攻擊的。
“為什么不殺了我!”
亞修拉姆瞪著貝魯特憎恨地說著。
“你這么想死?”
貝魯特回問了一句。
他并不想死,只是不想再這么羞辱的活下去了。
“想死就拿自己的劍自裁吧。”
貝魯特丟下這一句話之后便筆直往東門走去。
“慢著!”
亞修拉姆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叫住貝魯特。
“為什么你要一個人來?你沒想到你會被殺嗎?”
貝魯特回過頭來,以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亞修拉姆。
“評議會的使者說要我一個人來……”
“你不覺得是陷阱嗎?因為你已經知道我們的計謀了?還是因為你确定即使你一個人來也不會被殺?”
貝魯特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只是再度回頭往東門走去。
就在這時。
“赤發之佣兵,到此為止了!”
突然出現了一個像是在嘲笑他的聲音,亞修拉姆也朝聲音的來源處看去。聲音是從頭上傳來的,位于環繞暗黑之街的外牆上方。那儿設置了用來防御外敵的走道,走道外側以石塊堆成一道牆,并留有發射弓箭的窗口。
那儿是之前亞修拉姆所站的地方。
“歐延……”
亞修拉姆了一口气。
不知不覺外牆上站滿了拉滿弓箭的士兵。他們不是亞修拉姆的手下,而是評議會所雇用的佣兵。
“為什么會在這里?”
亞修拉姆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
“你讓我們看了場好戲了。雖然實力差了很多,不過是場精彩的決斗喔!”
歐延諷刺地笑著。
“這是怎么一回事?”
亞修拉姆就像要逼近他面前般說著。
“看到這個樣子你還不知道嗎?就是這個意思啊!你們就一起死在這里吧!”
“你說什么?”
亞修拉姆非常惊訝。他從來沒想過歐延竟然會說出這种話。
“我畢竟只是個盜賊。即使你成為了英雄,我也不過是你的影子而已。
可是一個影子也會有想要自由行動的時候,而要達成這個愿望的話還是要待在黑暗之中。因為在光明的世界之下,影子永遠都只能伴隨著主人。”
“你說這話是真心的嗎?”
亞修拉姆不敢相信地頻頻搖頭。
歐延在這十年之中一直都是亞修拉姆忠實的仆人、是他最得力的左右手,也是唯一自己心底認同的好友。
“這是真的。”
另一個聲音回答了他。
亞修拉姆听過這個聲音,而說話的人也馬上就現身了。
“琥珀之眼……”
看到他的亞修拉姆恍然大悟了。
“我在這五年之間一直都跟歐延保持連絡。你所殺的盜賊也几乎都是在公會里跟我敵對的那一派。現在已經沒有人會阻止我了,我將統治盜賊公會,歐延也會成為里面的干部的。”
“為什么?”
亞修拉姆還是不愿意相信這件事情而繼續追問著歐延。
“為什么?你難道沒有發覺嗎?我一直在等待這個机會,等待有一天我不再是你的影子!”
“那你當初又為什么要幫我?!”
亞修拉姆的聲音已經接近絕望。
“您現在的心情如何啊?”
歐延并沒有回答亞修拉姆,反倒是反問了他一個問題。
“給我下來!我要把你大卸八塊!!”
歐延的雙手靠在石牆上,并低下頭忍住自己不笑。而在他再度抬起頭的時候,歐延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表情。
“原來如此,被別人背叛原來會有這樣的感受是嗎?其實還蠻令人爽快的喔。你或許的确比我优秀,不過最后的贏家是我,在你信任我的那一刻起你就輸了。”
歐延高聲笑著消失了身影,只留下似乎永不停止的笑聲。
然而笑聲突然停止了,下一瞬間他有力的下了一道命令。
“放箭!”
這無疑是歐延的聲音。
在這一瞬間之前,亞修拉姆的內心還期望這只是歐延為了拯救自己而演的一場戲。
然而如今這句話說明了一切。歐延的語气中很明顯露出了殺气。
“我原來只有這种程度嗎?”
比起悔恨、比起憤怒,他反倒是有點同情自己的愚蠢。至今他唯一信任的東西如今已經完全的崩潰了。
亞修拉姆當場就跪了下來。
拉滿弓的佣兵們向前一步,開始瞄准貝魯特以及亞修拉姆。
“還沒有結束。”
就在貝魯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
弓箭發射了。几十枝箭在极短距离同時發射。
亞修拉姆認為自己全身一定會被射穿了。
然而沒有一枝箭射中他。
這是怎么一回事?意識已經朦朧的亞修拉姆也感覺十分訝异。
“亞修拉姆!把劍拿起來!”
他听見了貝魯特的叫聲。
“只要還活著就要戰斗下去!不可以再輸第二次了!要達成愿望就必須不斷的胜利,難道說你已經沒有任何愿望了嗎?!”
“愿望?”
亞修拉姆思考著。
他還會有什么愿望呢?剛剛的決戰完全慘敗,信賴的人背叛了他,如今也將要侮辱的死在評議會的佣兵手下了。
他的愿望已經完全被粉碎了,他已經再也沒有任何愿望了……
不過在這一瞬間,亞修拉姆發覺到了什么。
他的心底涌出了一种想法。過了好一會儿他才勉強把這個抽象的想法說了出來。
“我想要超越你……”
他已經不知道現在的他在說些什么了。不過在這個想法說出嘴之后,這個愿望就不斷的膨脹,膨脹到自己都壓抑不下來。
“我知道人類都可能有天分。或許我沒有,不過我還是想試試。我要成為超越你的英雄,我要成為能打倒你的人!”
要知道容器的大小就必須注入水。即使相信自己是大器,也必須要有足夠的水來證實。像眼前這個能夠吞下大海的人,就一定會成為真正的英雄的。
“那就當給我看。”
赤發之佣兵就像是個對騎士下令的國王般庄嚴的說著。
亞修拉姆撿起了落在腳邊的劍。
“沒錯,戰吧!只要沒死就絕對不會輸的!”
在這段期間箭當然還是無情地射過來,然而完全射不中貝魯特跟亞修拉姆,就像是有一道看不見的牆擋住了似地。
亞修拉姆總算發現事情有點詭异了。
抬頭一看,石牆上的評議會佣兵們已經接近狂亂狀態了。他們絕對不是故意的,除非……
“魔法嗎?”
亞修拉姆總算了解了。
“實在是太危險了。”
此時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轉身朝聲音來源看去,不知何時旁邊出現了一個人。
亞修拉姆的視線馬上落在他細長的雙耳上,而他微黑的肌膚也就像是會融化在周圍的黑暗似的。
“在下遵從族長魯杰布的命令前來保護您。”
這個人恭敬地對貝魯特行了個禮,并自稱是亞斯塔爾。
“黑妖精!”
這個森林之妖魔是精靈魔法使。而精靈魔法中有种操縱風吹散弓箭的咒文,好像是叫做“希魯芙之守護”。
亞修拉姆同時也想起,黑妖精們非常喜歡使用隱身的咒文。他一開始就跟在貝魯特身邊嗎?還是后來才出現的呢?
他轉身朝貝魯特那儿看去,如今他已經單手握著魔神王之劍走進東門了。
亞修拉姆的手下如今都走了出來,茫然地看著事情的變化。
“把貝魯特給殺了!殺掉他的人可以獲得一万枚金幣!”
然而听到這句命令時,已經失去戰意的佣兵們以全速沿著外牆上面的通道逃走了。
琥珀之眼也慌張地跟在他們后面。
貝魯特緩緩向前,目的地是被綁在柱子上的蠻族女孩。然而——
歐延不知何時站在女孩的身邊。剛剛負責看守的人也早就倒在他的腳邊了。
歐延的右手握著沾滿了血的短劍。這把短劍跟亞修拉姆的劍一樣,不知已經奪去了多少人命。
“我已經算是失去机會了吧。真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歐延臉上浮出了自嘲的笑。
“把女孩還我。”
貝魯特邊說著走近了柱子。
“這可不行。你帶了個黑妖精來,這跟我們的約定不同,所以你必須付出代价!”
這只是一眨眼之間發生的事情。
歐延就像是耍花招般將短劍一晃,在蠻族女孩的喉嚨划了一道開口。鮮血馬上噴了出來,沾滿地面以及女孩的全身。
嘴被綁住的女孩就這么連聲音都發不出來而斷了气。
“歐延!”
亞修拉姆大喊著舉起劍沖了過去。
“別這樣鬼叫嘛。這不是我們一直都在干的事情嗎?這個女孩跟那些妓女哪里不一樣?”
亞修拉姆已經听不見歐延所說的了。
他的心中燃起了沒有理由的憎惡感,如今他滿腦子只希望把這個人殺了。
然而在他跑過貝魯特的身邊時——
“住手。”
這個英雄如此說著,并且伸出左手制止了亞修拉姆。
這句話令人完全無法相信。
貝魯特現在如果憤怒得把歐延砍了也是理所當然的,然而他卻完全沒有這個意思,甚至還把要這么做的亞修拉姆擋下來了。
“黑妖精跟我一起來是事實。”
貝魯特就像是在說明他的理由。
之后他轉向歐延命令他馬上离開。
“如果還想活的話就离開這座島。黑暗之森的狩獵部族絕對不會原諒你的,他們馬上就會把你當成目標。”
歐延的表情沒有動搖,也沒有說半句話。
他只是乖乖听貝魯特的話轉過身子跑走。亞修拉姆多年以來一直信任的左右手,就這么消失在廢墟的另一頭。
在這段時間中,貝魯特走到了蠻族女孩的身邊松開了她身上的束縛,就這么單手扛著她的遺体走向東門。
“要跟來嗎?”
“那當然。不跟在你旁邊的話就不知道有沒有超越你了。”
“我的愿望很大的。”
亞修拉姆點點頭。
他認為這位英雄真心要成為羅德斯島的霸王。
亞修拉姆決定要跟他一起擁有這個夢想。為了實現這個愿望,他將會奉獻出自己的一切。
不過亞修拉姆暗自發誓,如果他能夠超越這個英雄,那么他將自己坐上霸王之寶座。
英雄戰爭的爆發,是距此十年之后的事情。
作者:
milo
時間:
2005-6-4 01:06 AM
永遠的開始
一群騎著軍馬的騎士團,整齊地在街道上前進著。
人數大約是二十騎,帶頭的是留著漆黑長發的男子。他身披能將陽光吸蝕殆盡的漆黑鎧甲,軍馬的鞍上吊著一把雙手用的大劍,那設計精美的劍鞘也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
在街道兩旁的農田中進行農事的農夫們,都特地來到道路兩旁伏跪在地上,心中祈禱著不要發生任何事情,靜靜等待著騎士們通過這儿。
因為他們知道,帶頭的騎士名叫亞修拉姆。
他也被稱為黑衣之將軍,是馬莫帝國騎士團的領導者,也是卡諾王國實質上的統治者。
在那場英雄戰爭時,這個繁榮的王國被先帝貝魯特率領的馬莫軍占領,至今也已經有五年多了。
卡諾的居民似乎也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統治,如今他們的觀念是只要能活下來,就應該要謝天謝地了。
一直在英雄戰爭結束的前一刻,他們都還相信鄰國瓦利斯的英雄王法恩會挺身而出拯救他們,然而這位英雄王卻在与馬莫帝國的暗黑皇帝進行壯烈的對決時同歸于盡。
失去英雄王的神圣王國瓦利斯至此陷入了混亂,不過先前瓦利斯被馬莫帝國所占領的東方國土最近已經開始收复回來了。被稱為“神官王”的現任國王埃特,如今以至高神法利斯之名宣布解放卡諾的圣戰正式開始,然而至今還沒有實際上的行動。
也有人說這是因為瓦利斯經歷過英雄戰爭后,又發起了光复國土的戰爭,使得國力逐漸被削弱,才沒有余力再派遣遠征軍解放友國的。
如今人民所依賴的卡諾王族在英雄戰爭中几乎全被殺害,唯一的生還者第三王子雷歐納,在大戰前就离開了王國至今行蹤不明,因此大家都絕望地認為將永遠被馬莫所統治,一天天過著痛苦的日子。
他們的生活盡是被奴役及取。但也因此他們更想找尋出生存的价值,支撐著自己不被這樣的環境打倒。
黑衣將軍率領的部隊靜靜地在卡諾人民的面前通過。
一直到他們消失在街道的另一頭,人們才總算是抬起了頭來,安心地喘了一口气繼續自己的農事。以前大部分的作物都是屬于自己的,然而現在必須拿出一半以上作為獻給帝國的稅收。在被馬莫占領之前,他們還可以轉賣多余的糧食存點錢,如今則是僅求能夠溫飽,有時甚至連這都有困難。
“黑衣將軍這個好像是嚴肅且公正的人。”
“听說他曾經嚴懲過触犯他鎖定法律的馬莫人喔。”
“有一個在王都非禮婦女的士兵被處斬了。”
農夫們如此小聲討論著,注視著騎士們离去的方向。這條路通往跟卡諾王國同名的首都。
這五年間馬莫的統治者持續使用恐怖的高壓手腕,但在黑衣之將軍赴任成為卡諾統治者的同時,出現了些許改善的征兆。
這對水深火熱的卡諾人來說無疑是一絲光明。對他們來說,黑衣之將軍亞修拉姆這個名字就像是希望的化身。
農夫們回到了自己的崗位,并祈禱這個愿望能夠實現。
在他們消失在田野中時,一名女性出現在路邊一間小屋的后面。她擁有尖細的長耳、微黑的肌膚以及雪白的長發。她正是森林之妖魔——黑妖精族的一員。
人類視這個种族如死神一樣恐怖,而黑妖精也皆是能夠隱藏行蹤,以涂上劇毒的短劍襲擊敵人的暗殺好手。英雄戰爭時神圣王國瓦利斯的宮廷魔術師艾魯姆被暗殺的記憶,至今也仍是鮮活地存在眾人的腦海中。
如今黑妖精們已經將居住在卡諾森林中光之妖精族的聚落一個不剩地消滅掉了。當初美麗的卡諾森林因而失去了光輝,搖身一變成為黑妖精守護的“黑暗森林”。這在暗黑之島馬莫占地一半以上的魔之森林,可說是妖魔及魔獸們的巢穴。
這位從小屋后方出現的黑妖精當然知道人類是怎么看他們的,同時她也非常看不起這樣的人類。
“那就是黑衣之將軍是嗎……”
這位名為比蘿蒂絲的黑妖精小聲地說著。
“就讓我見識見識你有多了不起吧!”
之后她開始詠唱一种不可思議的語言。
在她詠唱結束的瞬間,她就像是融化在周圍的風景里般消失了。
※ ※ ※
有一座名為羅德斯的島。
這是位于亞列拉斯特大陸南方的邊境島嶼。大陸的居民中有人稱它是“被詛咒之島”,因為這儿到處都是無人能夠接近的魔境。五年前震撼羅德斯全島的英雄戰爭,正是象征這“被詛咒之島”之名的一場大戰。
暗黑皇帝貝魯特所率領的暗黑之島馬莫軍在大戰初期突襲卡諾王國成功,之后便將其納入統治。
而在同時,以繁榮興盛自夸的“千年王國”亞拉尼亞也出現了异變。國王卡德莫斯被人暗殺,由其弟拉斯塔公爵宣布繼承王位。但由于暗殺國王的主謀就是他本人,因此另一位貴族,諾比斯的亞摩森伯爵也聲明擁有正統王位繼承權而自組軍隊。
亞拉尼亞就這么分裂并爆發內戰。由于這場戰爭根本無視于人民的處境,使得王國北部各城鎮紛紛發起了獨立運動。
這股內戰的火苗也蔓延到了小國群立的摩斯地帶。“龍之鱗”威諾的太守暗殺了盟主“龍之炎”哈肯的王公,并掀起統一摩斯的戰爭。以龍的身体各部份命名的其他盟國,也為了擴大領土或爭奪諸國盟主的寶座而發起戰爭。
到了英雄戰爭的末期,馬莫帝國与瓦利斯、弗雷姆聯合軍在洛依德近郊的平原進行最后決戰。兩位偉大的時代英雄——瓦利斯的英雄王法恩与馬莫的暗黑皇帝貝魯特雙雙戰死,為這場戰爭划下了句點。
由于兩方的犧牲均過于龐大,之后的局勢便陷入了膠著狀態。
五年前瓦利斯奪回了被馬莫占領的土地之后,除了几次小型的遭遇戰之外,并沒有再發生大規模的戰爭。然而羅德斯島上的人民都知道,這只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宁靜罷了。他們相信在不久的未來,一場規模超越英雄戰爭的戰亂必將徹底顛覆整個羅德斯島。
※ ※ ※
卡諾的王城位于王都卡諾的郊外。
它被稱為“光輝之丘”,也被贊為羅德斯島最為美麗的一座建。然而由于之前的那場大戰,城牆被天空召喚來的隕石破坏殆盡,純白的城堡也被熏成了一片漆黑。如今修复過的王城已恢复了原有的机能,在防御力方面更比以前強化了許多,只不過美麗的外觀已不复見了。當年反射夕陽散發金黃色光輝的城堡,如今卻如廢墟一樣焦黑,甚至使人誤以為是魔物居住的領域。不過對卡諾的居民來說,馬莫的支配者跟魔物其實并沒有兩樣。
四層构造的這座城堡,最上層原來是由卡諾國王及其家族所居住的,但現在則是馬莫帝國的暗黑騎士團團長——黑衣之將軍亞修拉姆的起居室。
亞修拉姆便是在這儿對卡諾各地的領主下達命令統治領土及居民的。由卡諾各處征來的稅金与糧食,大半都經由這儿轉向港市路德再運往馬莫。
亞修拉姆本人并不貪財,但為了迎接將來必臨的戰爭,他在城里積蓄了相當的資源,因為沒有資金及糧食的話,仗是絕對不可能打得贏的。
值得慶幸的是,由于之前的領主實施了連亞修拉姆都啞口無言的暴政,因此即使只是將政令放寬了些,都使人民獲得了一點安心感。
雖然并不能算是滿足于現在的生活,但他們也只希望不要再一直惡化下去就好了。就這個觀點來看,卡諾的居民是肯定現在這樣的狀況的。
适度地給予恐怖感及安心感來支配屬下,是亞修拉姆掌握人心的拿手方式。在很久以前,亞修拉姆也曾經以同樣的手段將馬莫島上几千個年輕人組織成一個團体。
那些人在亞修拉姆臣服于貝魯特時被這位英雄收入旗下,并在貝魯特統一馬莫時,成為了暗黑騎士團的主力中心。
亞修拉姆一開始只是個親衛騎士隊隊長,而在英雄戰爭結束之后,他便成為了統率全暗黑騎士團的將軍。不過由于之前他沒有完成某項使命,他曾經被評議會降級為一般的騎士隊長。如今之所以能再度坐上將軍的寶座,是馬莫軍在亞當郊外与瓦利斯軍交戰時大敗,因而被強迫赶离瓦利斯領土的時候,一群擔心未來的馬莫騎士們全力推舉出來的,只不過評議會至今仍然沒有承認他的地位。
※ ※ ※
未關的窗外傳來了貓頭鷹的叫聲。
輕拂的秋風就像是天上眾神的歎息,緩緩地与窗共舞著。此時的亞修拉姆,正坐在桌旁聆听著一個騎士隊長的報告。
其中一件是關于自稱卡諾解放軍的盜賊團活躍的情形,另外一件則是馬莫評議會所下的命令書。評議會對亞修拉姆擅自罷免原本前來赴任的統治者,甚至將其赶回本國的行為极為憤怒,并公開宣布這是對馬莫公然背叛的行為。
听到這里,亞修拉姆露出了冷笑。
“不用理會評議會的抗議,畢竟沒有我們騎士團的力量,他們根本不可能統治得了卡諾的。”
亞修拉姆對騎士隊長如此說著。
“他們有可能會派遣暗殺者嗎?”
雖然騎士隊長答話時浮現出相同的笑容,但是表情卻是僵硬的。
“應該會。”
亞修拉姆很肯定地說著。
“但如果害怕這种事情的話,就沒資格稱得上是暗黑騎士團的將軍了。”
听到亞修拉姆的答案,這位還年輕的騎士隊長信賴地看著他。
他那像蜡像般的洁白肌膚以及劍般的銳利眼神非常的特別。加上他臉部的線條很細又留了長發,給人一种女性化的印象。
然而在劍的修為上他無疑是帝國第一,在羅德斯島上也是數一數二的。
年輕的騎士們都相信,如果說有人能打倒有名的劍匠弗雷姆王卡修,黑衣之將軍無疑是最适合的人選。
“比起評議會,或許卡諾自由軍才是最大的問題。”
“傳說是雷歐納王子回來組織的,而且那位屠龍的自由騎士也在其中……”
“雷歐納王子、自由騎士帕恩。”
亞修拉姆不禁問騎士隊長覺得傳言是否是真的。
不過這當然沒有答案。騎士隊長只是默默地搖頭。
“將軍您的看法呢?”
被回問了這一句,亞修拉姆不禁露出苦笑。
他當然不知道是真是假,所以才會詢問他的意見。
他雙手抱胸陷入自己的思緒。無論如何,他總覺得這個消息是假的。
如果自己是王子的話,在卡諾被征服之后就會馬上出現在弗雷姆或是瓦利斯,并且會宣布自己是正統的卡諾國王,進行光复祖國的大業。因為只是回到被占領的祖國進行解放運動的話不只危險,成功的可能性也是相當的低。
可是自由騎士,帕恩這個人不一樣。
那個騎士是不顧任何危險的。自由騎士想解放的不是卡諾王國,而是居住在土地上的居民。而且他會為了達成這個目的,選擇最為直接的手段。
五年前在亞當的戰斗中瓦利斯軍之所以能獲得胜利,亞修拉姆認為都是因為這位自由騎士。在爭奪支配之權杖的戰斗中,也是他粉碎了亞修拉姆的夢想。
如果再度遇見了自由騎士,并跟他一對一決戰的話,亞修拉姆絕對有打得贏他的自信,這在亞當之戰中就已經證明過,然而這种自信卻一點用處都沒有。
自由騎士帕恩真正恐怖的地方,是在于他一定能夠完成他賦予給自己的使命。雖然亞修拉姆所知道的事跡都只是傳聞,并不知道這是不是真實的……
救出被誘拐的瓦利斯公主菲安娜、在弗雷姆淨化了炎之部族的守護神,解除了風与炎之沙漠的詛咒、在亞拉尼亞讓以薩克森為中心發起的獨立運動步上軌道、在摩斯拯救了几乎已走向滅亡之路的海蘭王國。
也有人說這些丰功偉業并不是帕恩一個人所達成的。然而在這些事件的中心一定會有自由騎士帕恩的名字。
關于他的傳聞的真實性,可以從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世及經歷這點得知。
一個無名的人物能成為傳說,可說是他的确擁有這些功績的證明。
這份行動力以及意志力對亞修拉姆是莫大的威脅,評議會送來的暗殺者跟他比起來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可說是亞修拉姆左右手的魔術師古洛達,已經針對評議會進行一個計畫,只要交給他的話應該就沒問題了。
“要組織一支討伐隊嗎?”
亞修拉姆馬上否決了騎士隊長的這個提案。
“我們必須先集情報,要出兵等之后再說。我們要讓各領主徹底支配自己的領土,只要民眾認同了馬莫的統治,雷歐納這個名字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在下會努力的。”
騎士隊長雖如此回答,但表情卻有點勉強。
卡諾的領主并不全是暗黑騎士團的人,跟評議會有直接關系的也占了多數。
這种領主都是恣意統治著屬于自己的領土。一些只想要中飽私囊的人,總是無所不用其极的取著人民。
亞修拉姆雖然想對這种領主予以約束,然而以崇尚完全自由為教義的法拉利斯是馬莫帝國的國教,因此無法以法律約束他們,也難以要他們遵守規范。
當初先帝貝魯特也沒有實行什么統治,帝國的人民被允許擁有完全的自由,只有行賄或是作假證的人,才會遭到嚴酷的處分。
貝魯特只要求人民要對皇帝与帝國忠誠,并且想展示自己的能力這兩點而已。只憑這兩點能讓帝國運作可說是一個奇跡,然而馬莫人卻出乎意料的服從并為帝國打拼。武人賭上自己的生命作戰,文官也忠實地執行著自己的任務。
這大概是因為貝魯特本身擁有的英雄性吧。
亞修拉姆無法做到這一點。他早已決定要以暗黑騎士團的武力執行不成文的法律,來統治現在的卡諾王國。
他無法避免跟評議會之間的明爭暗斗。但如果能以暗黑騎士團的武力支配繁榮的卡諾,對這場戰爭是絕對有利的。同時若能掌握了卡諾的支配權,他确信馬莫絕對不會在將來与瓦利斯、弗雷姆的戰爭中戰敗。
送走了恭敬行個禮之后离開的騎士隊長,亞修拉姆輕輕歎了一口气。
現在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了,他不禁怀念起當初擔任親衛騎士隊長的日子。那時候的他只需要專注于戰斗,何況貝魯特皇帝根本不是個需要護衛的人。
“統治領土也是一种戰斗。”
亞修拉姆就像是在命令自己般說著,并像要踢開椅子般篤地站了起來。
亞修拉姆的房間就是以前國王的寢室。
這個房間豪華得像是個大廳似地,不過亞修拉姆并沒有派任何護衛或侍女,一個人住在這個房間,因為這樣對他來說比較愜意。
走出辦公室在走廊走一小段路,然后來到寢室門口之后一打開門,房間里面是一片漆黑。因為沒有放什么不能被偷走的東西,因此門根本就沒有上鎖。
“點燈……”
他走到房間里面,以下位古代語如此說著。
隨著亞修拉姆的聲音,房間各處點燃了青白色的光。
這是一种魔法之光,而這當然不是亞修拉姆所設置的,而是被稱為魔法王國的古代卡斯土爾時代所創造的魔法寶物發揮的魔力。
這种寶物會對卡斯土爾時代用作日常用語的下位古代語有所反應而點燃魔法之光,相反的也可以讓房間恢复漆黑。雖然在古代王國的遺跡中有不少這种寶物,不過要集到這么多,大概也要花上不少錢吧。
其實只要點燈就行了,根本不需要這么浪費,不過由于有不需要補充燃料的优點,因此亞修拉姆也就繼續使用了。
身心都已經非常疲累,連要卸下別名“纏”的鎧甲的手都有點遲鈍。
好不容易他才卸下了鎧甲,并將它穿在床邊的人形台座上。
就在這時,亞修拉姆感覺到室內的空气跟平常不大一樣。
就像是有東西抵住喉嚨般的不快感。
“這么快……”
亞修拉姆在心中如此說著。
有人躲在這個房間里面。大概是評議會所派出來的暗殺者吧。感覺不像是躲在什么東西后面,刺客是把自己的身影藏起來了。這肯定不是盜賊公會所屬的暗殺者,而是黑妖精族的刺客。
他使用了精靈魔法中的“隱身”咒文。不過即使隱藏了身形,也無法隱藏自己的气息。如果是盜賊公會所派出來的熟練暗殺者,大概會更難感覺得出其存在的。
亞修拉姆裝作十分平靜地躺在床上,連護身用的短劍都扔到了床旁邊的小桌子上。
如果故意露出了破綻,他一定會偷襲過來的。
亞修拉姆大膽地試著入睡。他有自信即使入睡,感到有异樣的時候也能夠馬上醒來。這是在暗黑之島長大之后自然練出來的反射動作,而對手無疑會因此而粗心大意。
他詠唱了下位古代語的暗語,并關掉了房間里的燈。既然對手使用了隱身咒文,那么有沒有燈光都是一樣的。
亞修拉姆馬上就睡著了。
他不知道睡了多久,只知道他之所以醒來是因為感覺到有人接近了過來。這個暗殺者的确因此而大意了不少,連動作都變得不大謹慎。
他感覺到這個人來到床邊了,微微傳來有人調整呼吸的聲音。
而在這股呼吸聲停止的瞬間,亞修拉姆往感到气息的方向翻過身去。
身邊傳來某种東西揮下來,并且刺進了床單的聲音。
亞修拉姆將手垂直往上一揮,并且在碰到某种東西時迅速地抓住了它。
他很快就知道這是暗殺者的手。亞修拉姆迅速地用力一拉,將暗殺者甩到了床上。
暗殺者翻了一圈摔到了床上。
亞修拉姆听到了喘不過气似的呻吟聲。
亞修拉姆一找到對方的手腕,便用力一扭逼他放開了還握在手中的武器。
“點燈!”
并且詠唱下位古代語點燃了燈光。
暗殺者的身影漸漸浮現了出來。不過因為眼睛還不能适應光線,因此無法完全看清對方的樣子。
暗殺者趁隙發動反擊,一記迅速的踢腿直直踢向了亞修拉姆的后腦。
亞修拉姆以另一只手擋了下來,千錘百的肌肉完全擋住了踢腿的沖擊。這個暗殺者的動作雖快,不過卻力道上似乎有點不足,手上所抓的手腕也十分的細。
亞修拉姆將他的手腕一扭逼他伏在床上,另一只手也壓住他的頭使他不能動彈。
暗殺者拼命扭動身子想擺脫開來,因此亞修拉姆又增強了力道封住了他的動作。
“再動的話就把你的手折斷!”
亞修拉姆壓低了聲音說著。
這句話似乎是起了作用,暗殺者也安靜下來了。
對手果然如自己所想的是黑妖精。他有著一頭白色的長發、以及一雙最明顯特征的長耳。身上穿的是跟頭發顏色相同的衣服,而纖細的四肢就像是被太陽晒過般呈現淺黑色。
亞修拉姆放開壓住對方頭部的手,撿起了掉在床上的那把短劍。短劍上涂了厚厚一層深綠色的濃稠液体,看來是抹上了劇毒。
黑妖精所使用的這种毒,即使是造成一點點傷口也能夠奪走對手的生命。在之前的那場大戰中,涂上這种毒的劍不知道暗殺了多少人。
“轉過身來。”
亞修拉姆如此命令著。
并且將短劍抵在他的脖子上。
黑妖精的身子顫抖了一下之后點了點頭并轉過身來。
“喔。”
看到他的臉,亞修拉姆不禁發出了聲音。
因為暗殺者竟然是女的。
她穿著一件胸前開叉的衣服,因此從乳溝到小腹都裸露了出來。她的胸部在黑妖精族中可說是十分丰滿的,即使躺下來也沒有變形,就像是在挑戰般朝著天空。
他的記憶中并不記得這個女性的長相。
她應該也是帝國的人。黑妖精的數量并不多,因此亞修拉姆本想看到臉就應該會知道是誰的。
女孩抬起頭來,憎恨的視線射向亞修拉姆的臉。
她的眼睛如火焰般火紅。這令亞修拉姆感到有點不可思議。
暗殺者之所以殺人,是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
可是這個女孩卻不同,她的眼神訴說了她是為了個人的怨恨而來的。然而亞修拉姆的心里并沒有底,因為他几乎沒有跟黑妖精一起行動過,也從來沒有侮辱或殺過任何一個黑妖精。
“你叫什么名字?”
亞修拉姆如此問著。
女孩將臉撇了過去,似乎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你叫什么名字?”
亞修拉姆又問了一次。
雖然音調放低,然而語气卻像是能貫穿對手的心。
黑妖精一瞬間倔強地瞪著亞修拉姆,然而隨即就咬緊了牙關,就像是气勢被壓過了似地。
“我再問最后一次。你叫什么名字?”
“比蘿蒂絲……”
女孩終于回答了。
他根本沒有听過這個名字。
“要殺就殺吧。還是要先把我給奸了?”
“抱歉我可不缺女人。卡諾的貴族們可是爭先恐后把女儿送給我呢。”
這些女孩不是用做人質,就是留在王城中當侍女。這些人之中也有人后來成為了馬莫騎士的情婦,而亞修拉姆偶而也會帶著自己中意的女孩一起共度良宵。
“那么就赶快殺了吧!我什么都不會說的!”
“你也不需要說些什么。反正是誰派你來的答案很明顯。”
“那么……”
“我不會殺你的。”
亞修拉姆這么說著,將手上那把短劍射向挂在正面牆上的風景畫。
短劍發出卡的一聲,插在風景畫的上面。
“真是天真……還有机會的話,我一定還會要你的命的!”
“隨便你。反正即使殺了你,也只會招來下一個刺客罷了,而且新的暗殺者一定不會比你無能的。”
這分明是一种侮辱,黑妖精的視線變得更加凶惡了。
“你一定會后悔的!”
“那又如何?”
亞修拉姆眉頭也不動一動地指著窗戶。
這個名為比蘿蒂絲的黑妖精表情因悔恨而扭曲,她從床上翻身下來站在地面。
然后快步跑到窗邊,輕盈地躍了起來。
雖然這里是四樓,不過二樓有通往宴會廳的陽台,之間的距离并不高,因此對靈敏的黑妖精來說,絕對可以輕松降落的。
等到黑妖精离開之后,亞修拉姆再度熄了燈躺在床上。
雖然當成余興的話蠻有趣的,不過如果每天來的話也很令人困扰。但他知道,光是解決暗殺者并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必須要讓評議會了解到這樣的私斗是毫無意義的。
※ ※ ※
比蘿蒂絲站在王城中庭的樹上,注視著剛剛跳下來的那扇窗。
到剛才還點著的燈也關了,室內再度被黑暗所籠罩。不過窗戶仍然是開著的,窗隨著夜風微微搖動,似乎是伸手可及。
比蘿蒂絲握緊了拳頭捶向樹干。
如今的她几乎想要撕開胸膛放聲大吼。
暗殺行動完全失敗了。她沒想到那個人有發覺到自己的存在,她真的可以确定他已經睡著了。
然而在她把涂了毒的短劍高舉并揮下去的時候,黑衣之將軍就像是守株待兔般迅速地行動。
“把背叛者、黑衣之將軍給殺了……”
耳中再度響起了族長魯杰布的聲音。
“他對你來說,是殺了你哥哥的仇人。”
比蘿蒂絲的哥哥亞斯塔爾,跟亞修拉姆一同開始了探索古代王國秘寶“支配之權杖”之旅。
然而亞修拉姆的探索行動卻失敗了。
不只是哥哥,同行的馬莫勇者們全部喪失了生命,逃回來的只有魔術師古洛達以及率領探索行動的亞修拉姆兩人。
失敗當然必須要付出代价。
身為古洛達導師的宮廷魔術師巴古納德,使用了禁忌之咒文封住了這個第一高徒的魔法,并且將他從宮廷魔術團中永遠放逐出去。而評議會也下了決定,將率領暗黑騎士團的將軍亞修拉姆降級為一般的騎士隊長。
然而在暗黑騎士團亞當一敗涂地,新就任的將軍也在這場戰斗中戰死時,亞修拉姆便趁混亂之際自己重返了將軍的寶座。
這是重大的背叛行為,評議會再三命令他將將軍的位子讓給評議會所任命的人選。
然而亞修拉姆不是將任命擔任卡諾統治者的人物拉到自己的陣營中,就是將他們給赶回馬莫,就像當自己是皇帝般恣意妄為。
這已經等于是反亂了。
因此族長魯杰布才命令比蘿蒂絲暗殺亞修拉姆。
暗殺因他的無能而害得亞斯塔爾喪生的亞修拉姆。
“那個人無能?”
比蘿蒂絲如此問著自己。
那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間的自己又算什么?
她回想起了跟黑衣之將軍的格斗戰。
她知道体力比不上別人,不過她有能以快速的動作壓制對手的自信。
但這個人几乎不給比蘿蒂絲任何反擊的空隙,使得她几乎無法同情自己。
雖然傳聞他只是個獲得先帝貝魯特寵愛的親衛隊長,但也听說他是馬莫帝國中數一數二的劍士。
傳聞就是這樣,有好傳聞就一定有坏傳聞。以剛剛的格斗戰來判斷的話,那個人的傳聞似乎正面的部份比較真實。
“亞斯塔爾……”
比蘿蒂絲輕輕念著哥哥的名字。在黑妖精族中僅次于族長的精靈使暨戰士。
在听到哥哥在火龍山之戰中戰死的消息時,比蘿蒂絲流下了生平第一滴眼淚。
如果哥哥是因為力量不足而死的話那也沒辦法。然而如果哥哥的死真如族長所說,是因為黑衣之將軍的無能所致的話,那她絕不能饒過這個人。
“現在該怎么辦呢……”
比蘿蒂絲如此問著自己。
腦海中浮現出了黑衣將軍的臉。漆黑的長發、白色的肌膚,以及俊美的臉龐都散發著优雅的气質。他即使知道要被暗殺也無動于衷,即使不說話那股壓迫感也都令人窒息。
如果回到族長身邊報告自己失敗的話,根本連一點面子都沒有。
“還是再等待机會完成使命吧。”
比蘿蒂絲心中下了這個決定。
但為此她有必要更了解這個人。
“……雷歐納王子回來的消息應該是真的。”
騎士隊長做完了報告之后做總結般如此說著。
几天前奉亞修拉姆之命展開調查的騎士隊長來到了相關的地點并仔細地收集情報。這份報告整理得鉅細靡遺,亞修拉姆也因此大概掌握到了卡諾自由軍的底細。
自由騎士与雷歐納王子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認識的,而他們似乎獲得了以卡諾山岳地帶為根据地的山賊們的協助。
之后他們起而解放卡諾的人民,但惊訝的是他們竟然使用了讓居民們逃到國外的方式。
對依賴大地維生的人來說,一般人根本想不到他們會放棄這樣的生活方式。
然而對雷歐納王子的信賴卻使他們下定了決心。离開的卡諾居民成為了最近并入弗雷姆領土,稱為“火龍之狩獵場”之平原的開拓民。而雷歐納答應在奪回卡諾王國時將會讓他們回來,為此還特地做好了帳本,記載哪些土地是哪些人所有的。
“調查得真是詳細。”
亞修拉姆如此慰勞著騎士隊長。
“我還以為那個自由騎士冒用了雷歐納的名字呢。”
自由騎士有好几位同伴,而他知道其中一個是被稱為北之賢者的魔術師。他不但是指導亞拉尼亞獨立運動的主要人物,也是賢者之學院的秀才之一。他在軍師方面的才能也很优秀,亞當之戰中馬莫軍之所以戰敗,除了吉亞德的無能之外,由他所擬定的計策也是主因之一。
他讓同伴假裝成國王吸引黑妖精前來襲擊,討伐了大多數的森林之妖魔戰士。然后為了讓馬莫以為國王已被成功暗殺,還佩戴了喪章進行決戰。
連亞修拉姆也看不出來這是瓦利斯軍的計策。
以為失去國王之后對手士气將极度低落的馬莫軍,就這么被因“圣戰”咒文化身為恐怖戰士的瓦利斯軍徹底瓦解。
之后亞當居民蜂起反抗,使馬莫軍不得不撤离瓦利斯的國境之外。
如果自由騎士跟雷歐納共同行動的話,這可說是极大的威脅。
“請問您有什么打算?”
騎士隊長委由亞修拉姆來作決策。
“雷歐納王子是個怎么樣的人?”
亞修拉姆反問了這一句。
這個國家的王族都是由亞修拉姆所解決的。那時候沒有一個人拿起武器抵抗,大多是自我了斷或就這么接受命運的安排。其中也有人獻出財產懇求能饒過一命的人。
看來雷歐納很明顯的跟這些人不同。
“听說雷歐納王子的劍技在這個國家之中似乎無人能出其右是嗎?”
“曾經還有傳聞說,弗雷姆的兵王卡修或許就是雷歐納王子呢。”
听到卡修這個名字,亞修拉姆的表情很明顯地有點扭曲。
在火龍山進行決戰的時候,亞修拉姆跟卡修作一對一的對決,結果几乎是被打得毫無招架之力。雖然兵王卡修以卑劣的手段打倒了先帝貝魯特,然而他那劍匠的稱號卻不是假的,真的可以說是不敗之劍。
即使下次再度挑戰,他也沒有打得贏的自信。
“總之先報告給評議會,不過我不覺得他們會重視這件事情就是了。”
亞修拉姆這番話令騎士隊長感到有些意外。
“不討伐他們嗎?”
“現在根本不知道他們的根据地,急著出兵也是不會有成果的。如果我們太過于敏感,反而會如雷歐納他們所愿。卡諾的居民現在的心情是十分絕望的,并且認為只能乖乖接受我們的統治。只要他們有這种想法,我們就是永遠的贏家。雷歐納這個名字對人們來說是希望,但這只是微弱且不值得信賴的希望,現在身為統治者的我們才是真實的。只要我們的統治跟以往比起來有所改善,人民就會站在我們這一邊的。”
“然后卡諾的居民,就會稱呼亞修拉姆大人為卡諾之王是嗎?”
騎士隊長挺起胸膛如此說著。
這并不是在拍馬屁,而是他的真心話。
“我不知道別人怎么稱呼我。不過我只是為馬莫帝國做事,代理統治這個卡諾罷了。”
亞修拉姆將視線移向房間一角如此說著。
“評議會沒有維持帝國運作的力量,帝國需要的是一位皇帝,這對亞修拉姆大人來說……”
“我無法超越先帝陛下。既然無法超越,我就不打算當個皇帝。如果我自稱為王的話會造成馬莫帝國內亂,也等于為卡修或埃特制造了侵略的机會。”
“這樣的話,那又該怎么辦呢……”
騎士隊長將上半身前傾如此問著。
“只能等待下一個英雄的出現。”
亞修拉姆很干脆地說著。
“一位值得讓我獻上我的劍的英雄。”
“這還真是絕望啊。”
騎士隊長露出了悔恨的表情。
“如果我是您的話,我一定會覬覦王位的。”
雖然這句話有點諷刺,但亞修拉姆并沒有生气,只是露出了苦笑回答著。
“總之比起發動戰爭,累積國力才是最重要的。畢竟不能讓雷歐納有任何可趁之机。”
“在下知道了。雖然暗黑騎士們都摩拳擦掌,不過我還是會盡量安撫他們的。總之我先以亞修拉姆大人的名義,命令領主必須好好統治自己的領土。”
“就這么辦吧。”
騎士隊長恭敬地敬了個禮之后离開了。
“……比起發動戰爭,累積國力才是最重要的是嗎?真沒想到這是率領暗黑騎士團的將軍所說的話。”
房間一角突然傳來了聲音。
就是剛剛亞修拉姆視線所朝的方向。那儿立了一根柱子,而如今柱子后面出現了一名黑妖精族的女性。
是比蘿蒂絲。
几天前的晚上暗殺亞修拉姆失敗之后,她就一直藏身在亞修拉姆的周圍。有時以魔法隱藏身形、有時則是躲在東西的后面。
亞修拉姆當然察覺到她的存在,不過反而沒有對她出手。
雖然殺她并不是難事,但這么做也只會招來新的刺客罷了。
“你說你沒有即位的意志,是因為我躲在這里嗎?”
比蘿蒂絲諷刺地說著。
“怎么可能。我只是說我的真心話,如果不相信的話就隨便你報告吧。
我不管評議會對我有什么看法,只希望他們不要阻撓我就好。我想做的只是讓陛下留下來的這個帝國能夠繁榮,我相信這也會為評議會帶來利益的。”
“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罷了……”
比蘿蒂絲手抱胸前靠在柱子旁邊,露出了諷刺的微笑。
“不管誰都知道,瓦利斯或弗雷姆絕對不會放過壯大到這個地步的馬莫的。總有一天一定會發生戰爭,而且到那時候即使我們再怎么反抗也不可能贏的。”
“既然你這么想的話,就听評議會的命令降級當個騎士隊長不就好了?”
“我也是這么希望,不過卻有很多人不允許我這么做。加上評議會提拔的暗黑騎士都是些無能的飯桶,我不想讓在瓦利斯境內亞當的失敗情形在這里重演。”
由評議會任命為將軍來到最前線的亞當統治的,是個名叫吉亞德的騎士。一個僅以怪力自豪,滿腦子只想要中飽私囊的敗類。
他的愚蠢行徑使得對亞當的統治失敗,逼使所有居民反抗,連重要的戰爭都輸了。
進入評議會的暗黑騎士都是這种程度的人。由評議會的角度來看,這是個能讓暗黑騎士團納入他們統治的人選,但卻因此使得他們失去了前一場大戰中獲得的領土。
權力斗爭這种事情,在統一整個羅德斯島之后再開始不就好了?
“貝魯特皇帝是以恐怖支配帝國的。可是你卻像是用卡修或埃特的方式來統治這個帝國,你覺得邪惡之民會追隨你嗎?”
“笑話。光憑恐怖哪支配得了人民?貝魯特陛下之所以能支配帝國,是因為他是位真正的英雄。宮廷魔術師巴古納德、妖魔族長魯杰布或是暗黑大司祭休迪魯對陛下都是忠實的,但這并不是因為害怕陛下,而是醉心于陛下的偉大。我真希望他們對陛下的這份忠誠也能獻給現在的帝國。”
“那么為什么不戰呢?你就打倒評議會自立為王就好了啊,如此一來你不就可以打造你心目中的帝國了?”
比蘿蒂絲露出了意義深刻的微笑。
“很抱歉,就如我剛剛所說的,我從來都沒想過要當皇帝。如果出現了一位超越貝魯特陛下的英雄,我將樂于對他發誓忠誠,這千真万确是我的真心話。”
“……真是個怪人。想要獲得權力的人可是跟山一樣多啊!”
“比起治理國家,我還比較喜歡在戰場上作戰,而且比起指揮我更喜歡自己揮劍戰斗。在對手流出血倒在地上的時候,我才能得到胜利的實感。”
“這樣的人會下剛剛那樣的命令?”
“是好是坏你自己判斷,只要不妨礙我行事就行。”
“我會的……”
說到這里比蘿蒂絲停下了話題看著房門,之后快步往開著的窗戶移動。
窗外是一個小小的陽台。
亞修拉姆當然也發覺了,有人正朝這個房間走近過來。
“你就隨心所欲地做吧,不過可不要粗心大意了。之前是我太大意,不過這并不表示以后都會是這個樣子!”
“你才要給我小心點。我也不會一直讓你活下去的。”
黑妖精女孩并沒有回答。
不過在窗外吹進一陣風之后,她看了亞修拉姆的辦公室最后一眼,然后就离開了房間。
※ ※ ※
一陣敲門聲之后,在亞修拉姆回應之前就有一個穿著身綠色長袍的人走了進來。
他一進來就看了室內一周。
“我以為有誰在房間里面呢……”
這個人走到亞修拉姆面前之后如此說著。
他的名字叫古洛達。以前是宮廷魔術師巴古納德的得意門生,但如今魔法已被封住,成為了亞修拉姆的親信。
他那丰富的智慧与知識,可說是統治卡諾不可或缺的。
“你太多心了。”
亞修拉姆很干脆地說著。
古洛達明顯地變了表情,怀疑地看著亞修拉姆。
不過他并沒有繼續追問這件事情。
“還是請您赶快派人護衛吧。您應該隨時要注意評議會、不,巴古納德大人的啊。”
他忽然轉移了話題。
“沒有必要。如果護衛也會背叛的話,結果還不是一樣危險?”
“話是這么說沒錯啦……”
古洛達露出了苦笑。
要期待馬莫人對他人忠誠是很困難的。只要以利欲誘惑或以力量來威脅,很容易就能夠使他們變心。
而亞修拉姆的強雖然是毋庸置疑的,但是若与多數人對戰的話難免會陷入苦戰,在這時候護衛就派得上用場了。
“我不想再討論這件事情了,比起這個我還比較想知道你為何會忽然提這個提案。”
“果然還是瞞不住您啊。”
古洛達滿足似地點點頭。
“据情報指出,已經有數名黑妖精以及評議會旗下的兵抵達港市路德了。”
“總人數?”
“大約三十人。我有派人跟蹤,不過似乎是跟丟了。”
“為什么會來到這里呢……”
亞修拉姆一個人喃喃自語著。
畢竟還是為了要收拾掉自己嗎?評議會還是希望暗黑騎士團能完全直轄于他們嗎?
“那么本國那邊的樣子如何?你應該已經跟評議會接触了吧?”
“當然。我還有好几名弟子留在宮廷魔術師團里,而巴古納德大人在封印我的魔術之后,也似乎沒有繼續懲罰我的意思。”
古洛達就像是怕別人听見似地,將嘴湊到了亞修拉姆的耳邊。
“我見了巴古納德大人,并且跟他提到希望請他讓評議會承認亞修拉姆大人您的存在。巴古納德大人并沒有特別反對,還意外地試著說服其他強硬的反對派人士。”
“黑之導師他?”
古洛達這番話實在是太意外了,令亞修拉姆不禁要這么反問著。
“他不是擔憂馬莫帝國的將來,只是因為馬莫太早滅亡會對他造成困扰罷了。他只是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而需要馬莫帝國這一面城牆來保護他而已。”
之后古洛達也說,巴古納德似乎有所什么企圖,并正在進行這方面的准備。
“支配之權杖的探索行動也是計畫之一……”
巴古納德對古洛達所下的命令,表面上是協助亞修拉姆取得支配之權杖,但真正的使命則是要他帶回名為“魂之水晶球”的古代王國秘寶。
“魂之水晶球”是由栖息在青龍島的水龍艾勃拉所保護的。在激戰之后他們打倒了這頭古龍,古洛達也遵守命令獲得了魂之水晶球,不過后來卻被一個草原妖精陰錯陽差的偷走了。
“我不知道魂之水晶球有什么用途,不過很明顯的這絕對不是為了馬莫帝國,大概是為了他自己的一項必要寶物吧。”
古洛達很尊敬巴古納德,但并沒有意思為了他而平白拋棄自己的生命。
當初他是相信待在黑之導師身邊一定會獲得利益,所以才會對他發誓忠誠、為他甘冒任何危險的。
然而經過那個事件之后,他就再也不相信這种事情了。
因此即使魔術被封印、自己也被逐出師門,他也一點都不感覺痛苦。何況他遇見了亞修拉姆這位值得他效命的人物,因此甚至覺得這樣還比較好。
“換句話說,目前可以將巴古納德當成是我們這邊的人是嗎?”
“不過不能全面信任他就是了……”
之后古洛達還說,巴古納德將在近期之內來到這座王城拜訪。
“巴古納德要來這里?”
亞修拉姆非常惊訝。這么大意的作風很容易導致被暗殺的危險,雖然要暗殺他這樣的魔法師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這只是形式上的訪問,不過如果能好好款待他的話,評議會就會認同亞修拉姆大人的存在了。”
“要我們露出服從的表情接待黑之導師是嗎……”
亞修拉姆皺起了眉頭。
“你以為這樣就可以結束与評議會之間的抗爭了嗎?要除去我的人又不是巴古納德。”
“黑妖精族長魯杰布是比較激進派的,再來就是那個名義上是暗黑騎士團團長的人了。暗黑神的最高司祭則是跟以前沒什么兩樣。”
“實現自己所有的欲望……是嗎?”
“是的。而且司祭大人他也有自己的欲望在。”
“他葫蘆里到底在賣什么膏藥?”
亞修拉姆不屑地哼了一聲。
休迪魯司祭是個非常神的人物。他表面上總是不動聲色,但卻無法想像私底下到底搞了多少鬼。
“我知道了。你都准備到這個地步了,我們就先迎接黑之導師來這里吧。畢竟他也是賭著生命危險來這里的,我們也該表示敬意好好款待他才是。不過巴古納德來訪的這件事情或許有什么陷阱在,千万不要松懈了警戒。”
“我會注意的,也請亞修拉姆大人注意自己的安全。”
离開之前古洛達如此說著。
不過亞修拉姆沒做出回應。他坐在椅子上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真是的……”
古洛達歎了口气准備离開亞修拉姆的辦公室。他往舖著地毯的走廊走去,長袍也跟地毯摩擦發出了沙沙的聲音。
“您還是打算繼續當貝魯特陛下的親衛隊長嗎?”
古洛達停下了腳步問著這像是開玩笑的問題。
他的臉上露出了微笑。
“原來如此,或許這樣也比較好。”
說完這話,古洛達便快步离開了。
比蘿蒂絲藏身在王城的后院,抬頭看著這一棟建筑物。
“魯杰布大人為什么要派我來呢……”
并且嘴里如此說著。
哥哥亞斯塔爾已經戰死沙場,或許亞修拉姆的無能必須要負擔一些責任,可是命令哥哥協助這個無能者的,不也是魯杰布族長嗎?
哥哥是怎么死的?她好想知道真正的原因。如果當時情勢不利的話,他應該有能力可以逃跑的,難道那時候真的已經被逼得走投無路了嗎……
在這時,比蘿蒂絲感到背后有人的气息。
她拔出短劍,轉身面對有所動靜的方向。
“本來還以為你已經失敗的,原來你還活著啊?難道你一面對哥哥的仇人就四肢發軟了嗎?”
隨著說話的聲音,一個黑妖精就像是從空气中滲出來般出現在她的眼前。
比蘿蒂絲當然認識眼前的這個人。
“你是來侮辱我的?”
比蘿蒂絲如此說著。她握緊了涂滿劇毒的短劍,并以威嚇的眼神看著他。
“看你的表情,要完成使命的意志應該還在吧。”
這個黑妖精說著露出了笑容。
“所以我來跟你合作吧。”
“合作……?”
比蘿蒂絲有些不悅地皺起了眉頭。
“你知道的。要把亞修拉姆將軍給解決掉,這不是你的使命嗎?”
這句話使比蘿蒂絲繃緊了表情。
“沒錯,這是我的使命!”
她雖然有注意不讓自己的聲音過大,然而語气的力道卻像是要把對手給撕裂了似地。
“既然這樣,那你為何不實行使命?”
被這么一反問,比蘿蒂絲啞口無言。
即使說是因為他沒有破綻,這也無法令人接受。連比蘿蒂絲自己都不認為這是理由。
就算是毫無破綻,也可以藉助上位精靈的力量把他打倒。雖然她并沒有族長或是哥哥亞斯塔爾那樣支配上位精靈的力量,但是仍然可以使用強力的精靈魔法。
“……族長到底在想些什么?暗殺亞修拉姆之后,會對我們有任何利益嗎?”
這個黑妖精以看到不可思議的東西般的眼神注視著比蘿蒂絲。
“族長似乎已經不打算對人類服從了。巴古納德跟休迪魯都不是能夠支配帝國的大器。只要除去亞修拉姆,讓暗黑騎士團無力化之后,要奪取帝國的實權就容易的多。族長是想要將這個羅德斯,化為我們黑暗妖精所統治的版圖。”
“由我們來統治……這座島?”
比蘿蒂絲十分惊訝。這番話真令她不敢相信。
“族長是說真的嗎?魯杰布族長總是說人類雖然愚蠢,但絕對不可以小看他們。現在他卻……”
“現在的情形已經跟以前不同了。并吞了卡諾之后,我們不會因糧食短缺所煩惱,因此可以無限制的增加妖魔的數量。只要使用這個大軍團的力量,要征服整個羅德斯島根本是輕而易舉的。十年后妖魔總數大概可以增加到數十万之譜,要說在馬莫有能夠阻止這股勢力成長的武力的話,也只有亞修拉姆以及暗黑騎士團了。”
比蘿蒂絲愣愣地听著他所說的。
族長的心不知道已經在什么時候改變了。在上次的大戰中黑妖精族出面協助人類,因而失去了許多的同伴,也犧牲了上千上万的妖魔。
然而他們后來所得到的,卻只有卡諾的森林及山野。村鎮、耕地全部都成為了人類的領土。
“我們只是被人類所利用了……”
“難道不是這樣的嗎?不過由我們支配人類的時代已經來臨了,為此我們必須要抹殺掉那個礙手礙腳的亞修拉姆。”
他的語气中充滿了力道。
并且開始述說謀殺亞修拉姆的計畫。
這個計畫可說是天衣無縫,几乎可以說是絕對可以成功。不過唯一一點比較令人在意的是,這個計畫有一部份跟黑之導師巴古納德有關連。
而且听說巴古納德對亞修拉姆這個人抱持著善意的態度。
“之前好像已經交涉過了。為了打倒亞修拉姆,巴古納德愿意幫助我們這一次。不過如果失敗的話,他將會承認黑衣之將軍重返評議會。”
比蘿蒂絲大概可以理解到巴古納德的意圖,他只是討厭馬莫帝國一直這么內亂下去。換句話說,不管是亞修拉姆死了而由魯杰布掌握大權、或是亞修拉姆活下來并成為馬莫的權力者都無所謂。
“我确實已經通知你了。”
這個人留下這句話之后便离開了。
在想到要叫住他的時候,他已經繞到城的后方了。
比蘿蒂絲按住了額頭坐在原地。
她越來越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他認為族長的想法太危險了,因為人類不可能會乖乖接受妖魔的統治。如果一有這樣的風吹草動,馬莫帝國的居民也一定會起而与妖魔作戰的。
“這個世界跟妖精界是不一樣的……”
族長大概變得有點情緒化,或許是因為失去了太多同伴而受到了沖擊。
在他的心中,可能沒有想到竟然會有這樣的結果吧。
如果不离開暗黑之森,一定不會變成這個樣子的。比蘿蒂絲當初就是因為擔心這一點,所以之前才沒有离開黑暗之森,也沒有參加上次的大戰。
“族長离開森林,走向更遠的地方了……”
比蘿蒂絲閉上了眼睛。
將心靜下來,就可以听見精靈們的聲音。
然而精靈并不會告訴她什么,答案必須要由自己來尋找。
要跟隨族長,幫他建立黑妖精的王國,還是……
※ ※ ※
評議會之重鎮巴古納德來到“光輝之丘”拜訪,是距此十天之后的事情。他并不是使用魔法,而是由護衛陪伴騎馬來的。
在卡諾王城中,召開了歡迎黑之導師的盛大宴會。
不過巴古納德倒是不大關心宴會的好坏,只吃了必要最小限度的食物而且滴酒不沾。
大多數的騎士沒有出席這場宴會。
因為有報告說西邊國境的瓦利斯軍有不穩的行動,因此駐留在卡諾的騎士大都已經出動了。
現在只有少許保護城市的士兵留在卡諾。不過這個舉動有大半是為了降低巴古納德的警戒心。
在宴會中的亞修拉姆沈默寡言,巴古納德主要也是在跟古洛達談話。雖然是以前的導師,但古洛達并沒有因此而有畏懼之意,以亞修拉姆輔佐的身分對巴古納德報告卡諾的現況。
而巴古納德則是跟往常一樣听著古洛達的報告,有不清楚的便提出疑問,并且指出各個問題點要求改善。因為這些指摘都是切合實際,因此亞修拉姆也答應會妥善處理。
表面上,跟黑之導師的會談十分順利的進行,但卻沒有人看得透這位魔法師的內心。
一開始表現的极為緊張的騎士們,在宴會進行一陣子之后也放了開來,還有人帶著侍女离開了會場。
亞修拉姆并沒有多說什么。
据巴古納德所說,他這次來訪是表示評議會承認亞修拉姆是卡諾的統治者,因此亞修拉姆回到評議會的日子應該也近了。
亞修拉姆壓抑著內心的不滿,對黑之導師表達了謝意。
不得不對評議會屈服,使得他感到有些屈辱。不過如果現在不先卑躬屈膝的話,對將來的計畫將會有所阻礙。
為了要打贏將來必臨的戰爭,為了不讓雷歐納或帕恩取代他的地位,他無論如何都要盡量使馬莫的統治滲透到卡諾的每個角落。
公開的對話到此結束,再來便都是些閒話家常。
夜也深了。但是在宴會即將接近尾聲的時候,突然發生了异變。
城門口的衛兵沖了進來,并且報告有卡諾自由軍侵入了城內。
“卡諾的自由軍!”
亞修拉姆扔下手中的酒杯詢問詳情。
“我們還不知道敵人的多寡。不過他們現在正在騎士居住的地方放火,并且慫恿市民們一同反抗!”
衛兵懼于亞修拉姆的气勢如此回答。
“是看准了騎士團不在嗎?還是他們知道黑之導師來訪?”
亞修拉姆如此自問著。
怎么想都覺得他們的動作太快了,一定是有人故意放出了情報。
大概是要讓巴古納德認為自己并沒有成功地統治卡諾,然后再藉机會把自己打下來吧。
“反亂軍都攻到你的腳邊啦?”
正如所預料的,巴古納德露出了諷刺的笑如此說著。
“如此一來要說服評議會就難羅。”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不過反亂軍現在有動靜倒正合我意,就由我親手粉碎他們吧!”
亞修拉姆握著“碎魂劍”沖出了宴會廳,同時也命令在場的所有騎士跟隨著他。
“為了以防万一,我還是先用魔法回到本國吧。”
巴古納德就像是在看好戲般笑著,拍了拍古洛達的肩膀。
“如何?你還有繼續魔法的修業嗎?”
“啊?”
他想說什么呢?古洛達注視著以前的導師。
“不是被巴古納德大人您封起來了嗎?我現在已經放棄魔術了,現在是憑我的智慧為武器戰斗,很榮幸的亞修拉姆大人愿意重用我……”
“……是嗎。”
一瞬間之后,巴古納德微微點了點頭,開始詠唱上位古代語咒文。
“你會成為一個好文官的。好好的輔佐亞修拉姆吧。”
最后留下了這句話之后,巴古納德便消失無蹤了。
“是的……”
古洛達深深低下了頭,而心中則是百感交集。
這是莫大的諷刺。他很尊敬巴古納德那對魔術的熱誠,他的智慧与知識也絕非他所能及。然而如今的自己已經有了活躍的場所,就如黑之導師所說的,從旁輔佐亞修拉姆,才能充分發揮出自己的長才。
比起凡事只為自己著想的巴古納德,他將更為擁有影響力。
而且古洛達如今也承認自己只是個俗人。
就如巴古納德所說的,他發誓要成為一個优秀的文官。他希望亞修拉姆登上王位,自己則成為宰相掌握權力。即使不是自己成為國王,他也能夠藉此建立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國度。
憤怒了一陣子之后,他的心慢慢冷靜了下來。
對巴古納德來說自己是個背叛者,因此會這么諷刺他也是當然的,這甚至是一种寬容的表現。
心中如此想的時候,巴古納德最后所說的話再度浮現在古洛達的腦海中。
好好的輔佐亞修拉姆……
巴古納德是這么說的。
一种奇妙的不安突然襲向心中。巴古納德所說的根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是為什么他會特意強調?
“糟了!”
古洛達大叫一聲跑了出去。如今他非常悔恨自己無法使用魔法。
他不由得不斷祈禱一定要赶得上。
這是古洛達出生至今第一次對神祈禱。不管是什么神都好,只要能夠听到自己的愿望……
亞修拉姆帶領著數十名騎士沖向街中。
火焰燃燒著夜空,所以很容易便找到了目的地,從那個方向也傳來了慘叫以及怒罵交錯的聲音。
雖然亞修拉姆帶領的騎士很少,但每一個都是暗黑騎士團的菁英,即使要他們面對五倍以上的敵人也是毫不皺眉。畢竟除了雷歐納王子以及自由騎士帕恩之外,其他人都只是一群強盜集團罷了。
只要將雷歐納等人的人頭送到評議會,自己受損的聲望就可以恢复了。
這是一舉根絕內憂的絕佳机會。
亞修拉姆決不會放過這個机會。他的心中已經描繪出斷絕敵人后路,將卡諾自由軍一网打盡的圖樣了。
戰場位于街道的西北方區域。那儿大多是卡諾貴族的住所,現在則大多是馬莫騎士們所居住的地方。
而他們大多遠征至國境,因此家里只留下家人以及人而已。
許多房子都燒了起來,不少人不知所措地逃跑著。
還有人士气百倍的吼著。
“別讓他們跑了!”
亞修拉姆下令將騎士分成三路,并指示他們各自前往不同方向,使敵人無路可逃。
而亞修拉姆自己則以最短距离朝敵人沖了過去。
很快敵人便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有人一手拿劍,另一只手握著火把,也有人正搭著點著火的弓箭。
“覺悟!”
亞修拉姆取下“碎魂劍”的劍鞘,將這把黑色劍刃的大劍高高舉起。
然后展開了突擊。
“是暗黑騎士團!”
其中一個敵兵發出了警告聲。然而在下一個瞬間,這個人就被亞修拉姆的劍砍下了頭气絕身亡。
“迎擊!”
几十個人從附近的門后走了出來。
所有人都穿著鎧甲,也拿著劍跟盾牌。
雖說只是盜賊,但武裝卻十分齊全。
亞修拉姆不斷尋找,里面是否有自由騎士的身影。
過于突出的亞修拉姆,就這么被團團圍住的敵人逼近。
亞修拉姆單手操縱馬匹揮動著碎魂劍。敵人噴出了血柱,一個個倒在地面上。
后來暗黑騎士也赶了過來,因此逐漸變成了混戰。亞修拉姆朝四面八方揮著劍,將敵人一個個打倒在地。
然而敵人卻比想像的多,到處都出現新的幫手并涌了過來。
“看來這不是卡諾自由軍……”
打了一陣子之后,亞修拉姆開始察覺到了這一點。
因為有一個被他打倒的人他曾經看過,那個人是卡諾的下級貴族,當初試著以各种手段收買他。
亞修拉姆根本不跟他打交道,而且沒收了他的賄款。
“是卡諾貴族的不平份子是嗎……”
亞修拉姆露出了侮蔑的表情。
對于發誓服從的貴族,亞修拉姆都給予寬容的處理,在暗黑騎士團中,也有一個小隊是由卡諾貴族組成的。
以后他也會繼續重用优秀的人才,但卑劣無能的人絕對是排除在外。像這种人到后來都會被沒收財產,并且剝奪騎士資格。
這次造反的大概就是那些沒落的貴族、騎士以及他們的隨從了。
雖然他有對這些人保持警戒,但卻沒想到他們會發起武力抗爭。或許這是自己的大意,但也可能是被某人所煽動的。
“記得活捉几個人質!”
亞修拉姆如此命令著手下的騎士。
“遵命!”
一位年輕騎士深深敬了個禮。
年輕人手上的劍以及身上的鎧甲都沾滿了敵人的血,無疑他已經打倒了許多敵人,而他自己似乎也受了點傷。
“不要太勉強了。”
“在下還認為這樣太偷懶了呢。”
答話的年輕人露出了微笑。
“這樣可是要重懲的,那就給我好好的干!”
“是!”
年輕騎士握著繩,筆直沖進了敵陣中央。
雖然他的戰法看來有勇無謀,但任何人都會經歷只知道這么打的年紀。
在這樣的人當中,活下來的人會蛻變成身經百戰的勇者。如果就此喪命,就代表他只不過是這种程度的人罷了。
苦戰雖然是持續著,但可以感覺到敵人已經漸漸被逼得走投無路。剛剛將騎士分成三路其實是一個賭注,但如今自己一定已經包圍住敵人了。
再過一陣子,散布在城中各處的衛兵應該會赶過來的。
亞修拉姆為了找尋“碎魂劍”的新祭品不斷驅馬前進。他一點都不想讓加入這場反抗的人活下去。被活捉的人等到拷問過、逼他們吐出全部實情之后,便會在廣場上將他們公開處斬。
他要讓卡諾人知道,反抗馬莫帝國是多么的愚蠢。
※ ※ ※
在亞修拉姆打倒一個騎馬像是敵人首領的人時,他感覺到后方又有一支部隊沖了過來。
他以為衛兵終于赶了過來并回過了頭。
然而,亞修拉姆馬上就知道他的想法是錯誤的。
而且他了解到了另一個事實。
他中了計。
赶來的不是衛兵,而是武裝沒有統一的佣兵。而且是誰雇用他們的也淺而易見。
“黑之導師!”
亞修拉姆憤怒地叫著。
原本已經包圍住敵軍了,如今卻變成被前后夾攻。他根本沒有想到自己的援軍非但沒有出現,反而敵人還藏了一支伏兵。
這些佣兵看來都是老手,人數也有二十多人,要突破這樣的包圍可說是蠻困難的。加上佣兵中還有好几個人手握步兵槍,正准備以他所騎的馬為目標。
“是伏兵嗎?”
一個騎士來到他的身邊,無法相信般地搖了搖頭。
“你們只要專心攻打正面就夠了,他們由我來。”
“可是……”
“如果不遵守命令的話當場斬首。在我鞏固后方的時候給我殺出一條血路!”
“遵命!”
騎士顫抖地回答之后策馬离開。
“來吧!我不知道雇你們花了多少錢,不過我的頭可沒那么便宜!”
雖然到剛才都還在戰斗,但卻絲毫沒有感覺到疲勞。
或許是“碎魂劍”吸收了可怜獵物的靈魂,并將這些力量分給了自己。
“我會讓你好好吸個夠的!”
亞修拉姆對漆黑劍刃的魔劍小聲說著,并慎重地策馬前進。
敵人也沒有直接殺過來。兩方就這么漸漸拉近了距离。
“……風之精靈,自由不羈的少女……”
此時附近突然出現了詠唱咒文的聲音。
亞修拉姆的身邊也突然卷起了旋風。
亞修拉姆反射性地朝聲音的來源揮出了劍。
有一個影子在動。
一個黑妖精從屋檐上躍了下來。
“是你……”
是名為比蘿蒂絲的黑妖精女性。她的長發被火災的火焰照耀,就像是染上了夕陽的余暉。
“這樣我就不欠你了。”
比蘿蒂絲如此說著。
就在同時,四面八方射來了足以划破空气的短劍。
由于太過突然,因此根本都來不及反應。亞修拉姆以劍打掉了兩把,但其他的已經躲不過了。
然而在即將射進亞修拉姆的身体時,所有的短劍卻突然改變了方向。
“風之精靈的守護?難道是你……”
接連不斷出現無法預期的狀況,使得亞修拉姆也有些混亂。
然而佣兵們已經攻過來了,如今的他也只能先展開反擊。雖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看情形比蘿蒂絲是前來協助亞修拉姆的。
“比蘿蒂絲,你想造反嗎!”
從暗處傳來了聲音。
“黑衣之將軍是殺了我哥哥的仇人!這筆帳我不會讓給你們的!”
比蘿蒂絲躍上了屋檐,并看著四周如此叫著。
亞修拉姆的耳朵也清楚听見了仇人這兩個字。
他當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因為他從來都沒殺過黑妖精。如今亞修拉姆才知道,在她的暗殺行動失敗的時候,她看著自己時眼神如此充滿憎恨的原因。
這是怎么被嫁禍的?幕后黑手是魯杰布嗎?還是巴古納德?
“你們還是快撤退吧!不然你們就不得不跟暗黑騎士團的援軍,以及本姑娘我大打一場了!”
比蘿蒂絲如此說著。
知道預定的狀況失去控制之后,原本分散在周圍建后面那几個人的气息,也逐漸在黑暗中消失了。
因為他們确信,只要交給這些佣兵就可以達成目的了。
比蘿蒂絲這番話只不過是在恐嚇而已。暗黑騎士團几乎都出發到瓦利斯國境了,除了現在他帶來的部隊之外,根本就不會有預備的部隊。
亞修拉姆以這些佣兵為對手,盡全力持續這場几近于絕望的戰斗。在現在這樣的狀況之下,要逃跑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但是他早有覺悟將戰斗到最后一分一秒。
他完全沒感受到或許自己會死的恐怖,反倒是熱血更加沸騰、力量源源不斷的涌現、也更加体認到自己是個戰士。
“這就代表了你根本不是個當國王的料!”
他的內心深處如此對自己說著。
如今亞修拉姆已經确信了馬莫即將滅亡。真正的敵人還在沙漠的那頭,但這些邪惡之民卻只為了消滅自己的眼中釘,不顧一切做出這种陷阱?
就在這時,一個早已听慣的聲音順著風傳了過來。
那聲音似乎是在叫著亞修拉姆大人。
“是古洛達嗎?”
亞修拉姆已經一點都不惊訝了。
因為局勢在一瞬間起了變化,結果自己一個人被留在這里,只拼命的要把眼前的敵人打倒……
“亞修拉姆大人!”
又傳來了相同的聲音,但這次就听得十分清楚。
他确定這是古洛達的聲音,而伴隨著叫聲的,是震耳欲聾的馬蹄聲。
“是暗黑騎士團的援軍!”
有人在佣兵們的后面如此叫著。
眼前的佣兵很明顯的起了動搖。
“剛剛不是就說過了嗎?不赶快逃的話可是會后悔莫及的!”
比蘿蒂絲高聲地笑著。
佣兵們就像是听見了死神的笑聲般倉皇而逃,而亞修拉姆已經再也沒有追他們的力气了。
此時他也發覺到,背后也已經沒有打斗聲了,大概是卡諾的不平貴族已經被鎮壓住了吧。
※ ※ ※
過了一會儿,古洛達帶著二十位左右的騎士出現在亞修拉姆的面前。
騎士們的盾牌上都刻著相同的紋章,那是亞修拉姆身為亞拉尼亞貴族時的家紋。
“……這是什么嗜好?”
亞修拉姆對朝他走近的古洛達如此問著。
騎士們整齊地排成四列在馬上保持不動,他們全部都是年輕的騎士,而自己當然也都見過他們。這些人都是亞修拉姆暗中寄予厚望的年輕人,那位調查自由軍底細有功的騎士隊長也在隊中。
“由于有一些顧慮,所以我試著組織了一支親衛隊。如果我沒有看走眼的話,他們都會為了亞修拉姆大人而赴湯蹈火。不過請您千万不要忘記,他們會如此完全是因為相信自己會獲得利益,在他們認為亞修拉姆大人您不值得信賴時,他們也將會成為最危險的刺客。”
“不是就跟你一樣?比起盲目的服從,我還比較信任這個樣子。”
古洛達深深的低下了頭。
“您平安真是太好了。”
“又欠你一份人情了。”
“這您不用擔心,我一定會連本帶利要回來的……”
亞修拉姆露出了苦笑轉過了身。
他還欠另一個人一大筆債。
比蘿蒂絲還站在屋檐上面。
被火災波及的建物也燒得差不多了。由于周圍漸漸變暗,所以也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我只想要問你一件事。”
比蘿蒂絲緩緩的開口說著。
“是你哥哥的事嗎?他叫什么名字?”
“亞斯塔爾……”
他當然記得這個名字。
他也理解為何比蘿蒂絲會把自己當成仇人了。
“是亞斯塔爾的妹妹嗎?她是什么時候加入的……”
古洛達若有示意地看著亞修拉姆。
“她不是自己人,她只是為了要親手報仇才幫忙的罷了。”
“報仇?……對亞修拉姆大人?”
“難道不是嗎?你叫做古洛達吧,記得你也加入了支配之權杖的探索之旅,那我想要知道,哥哥為什么死了?是因為哥哥力量不足嗎?還是因為亞修拉姆的無能?”
“知道了又如何?”
亞修拉姆前進了一步。
“如果哥哥的死是因為你的無能,那我一定要殺了你!”
比蘿蒂絲如此說著,并輕盈地跳到了地面。
“亞斯塔爾被佣兵王卡修及他的手下殺了。抱歉我并沒有看到他是怎么死的,因為我根本沒想過他那么厲害的精靈使竟然會被殺。”
“那你為什么沒有死?”
比蘿蒂絲以怪罪的視線看著古洛達。
“因為我輸了。我的對手是個优秀的魔術師,最近才有人告訴我他就是北之賢者。”
比蘿蒂絲也知道北之賢者史列因這個名字。
“我知道我輸了,所以用魔法逃走了。這當然是因為想要活命,不過還有另外一個目的……”
“什么目的?”
比蘿蒂絲靜靜地問著。
“為了要救出亞修拉姆大人……”
古洛達如此回答著。
亞修拉姆保持著沈默,甚至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那時我就已經預見到卡修他們會胜利了,所以我使用瞬間移動的咒文回到了馬莫,并且使用了原本為了要召回我而准備的強制送還咒文。雖說是千鈞一發,不過我還是完成了我的目的。”
“亞修拉姆敗給了卡修,這不是因為他無能嗎?那么你為什么又會想要救亞修拉姆?”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我能肯定的是,那時候的确有某個原因引起我不得不這么做的沖動。大概是知道失去了這位人物,對馬莫帝國跟我都將造成莫大的損失吧。”
“……我不能理解。”
比蘿蒂絲用力甩頭想打消些什么。
“他這次不也中了陷阱差一點喪命嗎?”
“沒錯,早讓他听我的忠告就好了。”
古洛達看了看一旁的亞修拉姆。
亞修拉姆的表情依舊沒變,就像是在听他們批判其他人似的。
“即使如此,我還是愿意幫助亞修拉姆大人,我后面的這些年輕騎士也是如此。而你的哥哥亞斯塔爾大概也是……”
“哥哥也是?”
古洛達靜靜地點了點頭。
然后看著濃煙漸漸散開的夜空頻頻點頭之后,將視線移回了比蘿蒂絲的身上。
“支配之權杖的探索之旅可說是一連串的苦戰。不只要跟古龍作戰,也要和卡修他們交手。我之所以參加那次旅行是巴古納德大人命令的,亞斯塔爾應該是由魯杰布族長所命令的吧。暗黑神的司祭加貝拉也由教團指示加入旅途,只有暗黑森林的蠻族舒梅蒂本來就是亞修拉姆大人的部下……”
“這些我都已經听說了。”
比蘿蒂絲打斷了古洛達的話,看來她有點不耐煩了。
“但是你知道嗎,在這次的旅行中,我們漸漸意識到了像是同伴意識的東西正逐漸萌芽,這說起來也有點不好意思。在打倒水龍艾勃拉的時候,我們很衷心的希望這次的旅行能夠成功。我們真的相信讓亞修拉姆大人獲得支配之權杖的話,將能建立起屬于馬莫帝國的千年王國。為此我放棄了巴古納德大人暗中賦予我的使命,如今也已經受到該有的報應了。”
之后古洛達說出如今的他已被巴古納德施了制約之咒,將來永遠都無法使用魔法。
“我以魔法逃走了,但亞斯塔爾他們一定是為了保護亞修拉姆大人而戰斗到了最后,我相信他們絕對沒有因此而后悔……”
“你說謊!你以為我會相信這种事情嗎!!”
“你沒有相信的必要。亞斯塔爾等人的死是因為我的無能,這是千真万确的事實。”
亞修拉姆終于開口了。
“不是只因為亞修拉姆大人,是因為我們所有人的力量不足,才使得我們敗給了佣兵王卡修,以及北之賢者跟自由騎士他們。”
古洛達想起了那時的屈辱,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但我絕不打算這么認輸下去。我們必須要打贏將來的大戰,將整個羅德斯納為馬莫帝國的領土。我相信擁有這种可能性的人,除了黑衣之將軍之外沒有其他人選……”
亞修拉姆一拉繩將馬首掉頭。
“我要回城里了,我可不想在這邊听古洛達奉承我……”
“請讓我跟您同行。”
古洛達如此回答之后,再度轉身面對比蘿蒂絲。
“你不相信我說的話也沒關系,你就以你自己的眼睛來觀察亞修拉姆大人,然后再自己做判斷、做你想做的事情。不過我話要說在前面,如果你還是有暗殺亞修拉姆大人的念頭,為了我自己的野心我將全力阻止,即使你是亞斯塔爾的妹妹也一樣。”
“我會記得的。”
比蘿蒂絲如此回答。
根本用不著古洛達來說,她也打算要這么做。
光是靠他所說的,還不足以評价亞修拉姆這個人。不過她可以從黑衣之將軍身上感覺到,這個人跟馬莫人有著很明顯的不同之處。
為了要看清這不同之處,她必須決定將來該采取的行動。
反正沒有什么好著急的。她跟注定一死的人類不同,擁有無限的時間。
所以即使要花上永遠……
作者:
milo
時間:
2005-6-4 01:09 AM
來自妖精界之旅人
一位旅人板著臉走在刻在大地的一條丑陋傷痕上。
人類稱這种大地的傷痕叫做道路。這不知已經被多少人踩過的大地早已經失去了草木之精靈的滋潤,連大地精靈的活動都低落得令人惊訝。
這位旅人身披青葉色的披風,并且跟大部分的吟游詩人一樣,戴了頂插有羽毛的帽子。而這頂羽毛帽子的兩側,則是一雙更像是羽毛的尖細耳朵。
他是妖精族。近乎白銀色的金色頭發就像是繡在披風上的花紋般,一被風吹動便构成了各种不同的樣子。
這位妖精從剛剛就察覺到了。一种令人不悅的味道順著初秋的微風飄了過來。而他那擁有极佳視力的水色瞳孔,也正注視著前方裊裊升起的黑煙。
“又是戰爭……”
妖精喃喃自語的聲音蘊含了無比的嫌惡与侮蔑。
“真是的,人類這种生物……”
本想說完的妖精微微繃緊了嘴角。因為在他的視野里,眼前搖晃的黑煙中走出了几個他剛剛想要侮辱的生物。
總共出現了五人。
每個人的外表都一樣。他們穿著皮褲跟金屬制的胸鎧,手上拿著劍跟盾牌,而盾牌跟胸鎧上都刻有像是蜘蛛模樣的惡心紋章。
妖精知道這是代表一個叫做亞拉尼亞國的紋章。這五個人大概是亞拉尼亞的正規士兵了。
這些人用一种命令的語气對妖精叫喊,好像是要叫自己停下來還是問自己是誰什么的。他們的語言是羅德斯島上所有人類使用的共通語,妖精族的人听得懂也寫得出來。只不過這些怒罵著他的人發音不大清楚,因此几乎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么。結果就在這個妖精還沒理解這些人在說什么的時候,就被他們給團團圍住了。
“請問找我有什么事情嗎?”
面對這些像是要把他給吃了般包圍住他的士兵,這個妖精根本不為所動,只是以眼神掃過了他們五人。
“你這小子是妖精族的吧?”
其中像是隊長的那個人問了個不用問也知道的問題。
“你們看不出來嗎?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們能回答我的問題。”
“你這來路不明的小子還真囂張啊?!”
听他的答案,就知道他們不會回答妖精的問題的。
“听說薩克森的反叛者里面有妖精族的精靈使不是嗎?”
一個士兵這么說著。
“妖精族的精靈使?”
另一個士兵如此回答著。
听到精靈使,五個士兵之間開始有了動搖。這也使得妖精想起來一件事,人類是非常害怕魔法使的。
不過听到除了自己之外還有其他的精靈使,這個妖精內心也有點動搖。
“這么說來抓到他的話就是大功一件了,公爵大人一定會賜給我們很多獎賞的!”
大概是欲望戰胜了恐怖,一個士兵看著這個妖精,像是貓一般舔著嘴唇并拔出了劍。
妖精輕盈地走近了那個人三步。
“你剛剛說有妖精族的精靈使?”
一瞬間兩人就拉近了距离,使得那個士兵嚇了一跳后退了一步。
“請回答我的問題。你剛剛說有妖精族的精靈使?”
“回答?”士兵漲紅了臉,聲音也變得有點粗魯,不過語气有點顫抖。
“咱們可是拉斯塔三世陛下直屬的士兵,你又算是哪根蔥了?要我們把你關進大牢,還是直接在這儿把你給宰了啊!”
人類就是這樣,總是藉助他人的權力或地位來擺出高姿態。這個妖精不禁哼了一聲。
“說話真是低俗。不過從你們嘴里說出來的東西本來就沒什么品就是了。而且看這個樣子,人類似乎也不是個會回答別人問題的生物,不過我還是希望你們回答我的問題。除了我以外,這儿還有其他妖精族的精靈使嗎?”
這個妖精的語气十分平靜,不過也因此听起來更像在諷刺他們。
“除了你以外,怎么可能還會有別人!”
亞拉尼亞士兵的聲音大到几乎可以撼動一棵大樹,臉也變得像是秋天的楓葉般通紅。
他高高舉起了劍,就像是要把妖精劈成兩半似地用力握著。
妖精在心里頭歎了口气,隨即放低了身子并警戒其他士兵的動作。其他四個人就像是在看好戲般,只露出了微笑站在一旁。
看到他們這個樣子,妖精便把視線集中在眼前這個人的動作上。
這個人發出了像是野獸反扑的聲音揮下劍來,而妖精在身体被砍到的瞬間看穿了動作,向旁邊跨了一步輕松躲過了。
那個人用力過猛往前一跌,劍尖也打到了地上發出了尖銳的金屬聲響。
妖精朝他几乎沒有防備的后頭部給了他一個回旋踢。下一瞬間從腳上傳來了堅硬的触感,而亞拉尼亞士兵的臉就這么硬生生被摜到了地上。
這個人不由得發出了慘叫聲掩著自己的臉,指縫中流出了紅色的液体,看來鼻子已經折斷了。妖精心想,自然的大地本來是很柔軟的,誰叫他們會愚蠢到把大地弄得如此堅硬。
“你要跟亞拉尼亞王國做對是嗎?!”
“你果然就是傳聞中的那個精靈使!”
“很抱歉我并不是,剛剛我只是為了自保罷了。”
他根本不認為這些人類會听自己所說的。不過他這次可听得一清二楚,這儿除了自己之外還有別的妖精在。
拿著劍与盾牌的四個士兵同時殺了過來,看樣子這次已經沒時間手下留情了。
“如果認真起來,你們就會沒命的!”
妖精一邊發出了警告,一邊集中精神准備召喚風之王。
可是這些人根本只把他的話當作耳邊風。
所以他們通通失去了生命。
看著被風之上位精靈珍撕成碎片的五個亞拉尼亞士兵,妖精對這些逼他使用破坏魔法的人類們感到憤怒,甚至感到自己跟他們被列為同類的厭惡感。
他越來越希望赶快完成自己的目的,然后回到自己的森林里。而如今他終于得到相關的線索了。
“蒂德莉特,我終于找到你了。”
這個妖精喃喃自語著,并就像是要避開大地之傷痕般走在路旁的雜草原。
有一個名為羅德斯的島。
這是位于亞列拉斯特大陸南方的一個邊境島嶼。由于到處都留有渾沌的魔之領域,因此擁有“被詛咒之島”的別名。
三十多年前的魔神戰爭,以及之前的英雄戰爭,使得羅德斯島的确不辜負被詛咒之島的這個別名。而之前戰爭留下來的殘存火苗,使得戰爭即使已經過了五年,島上各處仍然都還冒著不穩的黑煙。
擁有四百多年歷史的亞拉尼亞也不例外。先王卡德摩斯七世被暗殺之后,接下來的王位繼承戰爭荒廢了整個國家,使得當年擁有千年王國之名的榮華景象早已不复見,如今這儿只是個來自暗黑之島的妖獸与魔獸囂張跋扈的人間魔境。
很多人對這樣的情形感到憂心,但為此挺身而出的人卻不多。不過位于亞拉尼亞王國北部,一個被白龍山脈所封閉的村庄里,卻集結了許多矢志救國的人們。
這個村庄名為薩克森。住在村里被稱為“北之賢者”的魔法師帶領村人,對只顧內亂而不顧人民的貴族表明了不服從的立場,并表示將不履行納稅的義務并進行自治。這個反抗運動蔓延到了附近的村庄,終于成為一股要從亞拉尼亞獨立出來的潮流。在位于塔伯對王國權力保持否定態度的瑪法教團,以及大地之妖精矮人族的協助之下,獨立運動獲得了相當大的成功。
然而他們所提的要求馬上停止內亂,并公開審判暗殺先王的主謀拉斯塔公爵等條件,當然是無法被這些貴族所接受的。自稱國王的拉斯塔公爵不斷派遣部隊以及兵試著鎮壓薩克森的反抗活動,而且跟公爵交戰的諾比斯伯爵本人,似乎也是默默支持著拉斯塔的鎮壓行為。
只被視為是被支配對象的民眾們中竟然有人如此反抗,這對擁有數年歷史的亞拉尼亞貴族來說,這些人只是他們恐怖与憎惡的對象。因此北之賢者以及他同伴們的人頭,都是以莫大的賞金懸賞著。
北之賢者——
他的名字是史列因.史塔西卡。
※ ※ ※
“史列因老師!不得了了!”
大門發出了好大的聲響打了開來,一個留著金色長發的年輕人沖進了屋內。
被稱為北之賢者的史列因,在四壁都被書柜占据的臥房里就听見他的聲音了。他的房里擺著以各种語言所撰寫的書卷。
“怎么啦賽希魯,不得了這句話我早就听你說到膩羅。”
史列因從臥房里走了出來,手上還抱著一本很厚的魔法書。
“這次真的是不得了了!”
被稱為賽希魯的年輕人露出了緊張的神情。
“南邊的哈那姆村被拉斯塔的軍隊襲擊了!”
“你說什么?這是真的嗎?!”
看來總是不被任何事情所動的史列因也臉色一變。
“這是真的。從哈那姆逃過來的人們剛剛才抵達薩克森的南門。听說亞拉尼亞的士兵們沒有任何發出警告就襲擊哈那姆,不只有許多人被殺,村庄甚至還被燒掉了!”
“他們竟然這么殘忍……”
說出這句話的,是一位站在史列因身后的黑發女性。
她的名字是蕾莉亞。四年前成為史列因的妻子,最近也生了一位女儿。
蕾莉亞以擔任瑪法神殿最高司祭的母親妮斯之名,為這個女儿取了個妮絲的同音名,而這個女孩目前正在里頭的寢室里安詳地沈睡著。
“這次他們襲擊哈那姆應該是做給我們看的。我太大意了,沒想到拉斯塔公爵會作得這么徹底……”
史列因的視線移向天空,似乎在考量今后的對策。之后他走回了自己的房間,坐在房里的圓桌旁邊。
“身為一個支配者,竟然會對自己的人民下手……”
蕾莉亞緊握著放在胸前的左手,并小聲詠唱瑪法之名。
“總而言之我去看看有沒有受傷的人!”
史列因無言地點點頭目送她走,之后便把他的第一位弟子賽希魯叫進房間,請他說明事情的詳細情形。
賽希魯從前來避難的哈那姆村人那儿集到了蠻詳細的情報。
襲擊行動似乎是在天一亮的時候開始的。哈那姆村中有數十個人所組成的自衛隊,從早到晚都在村中的重要据點看守著。不知道是他們偷懶還是被打倒,總之村中受到了突如其來的襲擊。
他們根本就沒有抵抗的時間,村人雖然拼了命讓婦孺們先逃走,但是根本連這樣的時間都沒有。亞拉尼亞兵就像是前來掠奪的強盜一樣,几乎把所有的男人都殺掉,并且強暴了村里的婦女,甚至還有人對小孩子下手。村長全家也已經被抓,根本就不知道他們是生是死。
一瞬間都還十分和平的哈那姆村就這么遭遇了這樣的慘劇。
史列因頻頻點頭聆听著,并且在听完之后對賽希魯說聲辛苦了。
“這工作不好做,不過你做得很好。大概跟亞摩森伯爵的戰斗陷入了膠著狀態,所以拉斯塔公爵才開始打這邊的主意的。”
“對方人數大概有一整個部隊的正規騎士團那么多。他們目前還駐扎在哈那姆,現在大概在村里吃喝玩樂吧。”
賽希魯憎恨地說著。這個充滿了正義感的年輕人根本看不下去亞拉尼亞士兵的行為,如果就這么不管他的話,他一定會現在就沖到哈那姆去的。
“我了解你現在的心情,不過現在對方一定也是在守株待兔的,畢竟他們這次襲擊哈那姆,就是為了要對我們挑。總之我們先加強村內的守備,并告訴自衛隊的人千万不要掉以輕心,這才是身為自衛隊隊長你的工作。”
雖然這位年輕魔術師的臉上露出了不滿的神情,不過責任感比其他人強上一倍的他還是點了點頭。
然后他聳了聳肩走出了史列因的家中。
在他走出去之后,妻子蕾莉亞也回來了。
史列因以眼神問她現在情形,但蕾莉亞只是靜靜閉上眼搖了搖頭。
“實在太殘酷了。總之我先為傷重的人使用治療魔法,村里的婦女也在幫忙處理其他的傷者。不過關于帕恩他們……”
“帕恩他們怎么了?”
“我剛剛沒看到帕恩跟蒂德莉特他們,后來我有點在意所以問了其他人,听說是到哈那姆附近去看看情形了。”
史列因听到這句話之后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么說來,不是還有一個人一定會馬上沖出去嗎?雖然他個性跟帕恩蠻像的,不過還是要勸他慎重一點喔。”
“我覺得他們倆個應該沒關系。帕恩現在已經比較明理了,何況還有蒂德莉特跟著他,所以他們一定只是去看看哈那姆而已的。”
史列因靜靜點了點頭同意蕾莉亞的說法。
五年前英雄戰爭剛開始的時候,史列因被帕恩帶离薩克森,也為自己的隱居生活打上了終止符。那時他只是想要在這趟旅行中好好的指導這位莽撞的年輕人而已。
然而在這短短的旅行日子中,這位年輕人在戰士以及人格方面的成長,都超乎了史列因自己的想像,途中有時候甚至還會不知道是誰教誰,因為史列因也學到了不少帕恩自己的生活方式跟价值觀。
如今史列因之所以想把自己的知識与魔術奉獻給大家,也是因為他跟帕恩一起旅行時改變了自己的心態。
“要解決這個問題,還是等到帕恩他們回來之后再跟全村討論吧。這一次可說是最大的難關,我們這次的獨立運動能否成功,就看我們能不能通過這次的考驗了。”
有兩個人影藏在草叢里面。
他們是一男一女。男的睜大了枯葉色的眼睛凝視著前方,他穿著有點泛灰的茶色衣服,左手則是緊握著劍鞘。跟他在一起的女性擁有一頭金色的長發,穿著淡綠色的衣服,并且擁有洁白的頸子以及修長的四肢。
他們是帕恩与蒂德莉特。兩人一听到哈那姆發生的慘劇,就馬上拿了點隨身的東西跑來觀察村內的情形。如今他們的眼前,就是那個跟以前完全不同的哈那姆村。
一直到昨天都還安詳和平的這個村庄,如今卻變成了令人不敢相信的模樣。房子几乎完全被燒毀,農田被鐵靴以及馬蹄隨意踐踏,而死去的村人們就這么曝荒野,臉上還留著被殺時的痛苦表情。
“真是殘忍!”
雖然壓抑了音量,然而帕恩仍是非常的憤怒。
好几個亞拉尼亞的士兵就這么放著村人的体不管,坐在表面被烤焦了的樹木下面談天說笑。
帕恩有股沖動几乎想馬上沖出去把他們全砍了,不過他知道蒂德莉特一定會阻止他,而且他也十分了解,現在是必須要忍耐的時候。
“看來應該不會馬上到薩克森的。”
蒂德莉特像是要緩和帕恩的情緒般輕聲說著。帕恩無言地點點頭,并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背。
“換個地方吧,我想要知道他們總共有多少人。”
雖然蒂德莉特想跟他說就這么回去,不過帕恩已經等不及般彎下腰行動了。他似乎是想繞這座森林,走到村庄的另外一邊。
蒂德莉特連忙跟在帕恩后面。身為妖精的她動作很迅速,不一會儿就跟上了帕恩。戰士強壯的背映在她的眼中,使得蒂德莉特此時不禁心想,從遇見這個戰士至今好几年了,她都一直守護著這個背影。
“拉斯塔這次似乎是來真的。”
帕恩頭也不回地說著。
“所以我們也要認真羅!”蒂德莉特如此回著,而帕恩也握緊了左手的劍說了句那當然。
蒂德莉特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她早就知道帕恩會這么說了。
就在這個時候。
她的右手感到風在動了。這并不是自然風,有點像是空气被什么划了開來,使得風之精靈惊訝地尖叫出來般的感覺。
更令她惊訝的是,連帕恩都有了反應而將手握在劍柄上,并且單腳跪在地上,眼睛也往這股風刮起的地方看去。
“蒂朵,前面是不是有什么?我剛剛感覺到一些動靜……”
“風動了。就像是有什么在觀察我們一樣……”
蒂德莉特站到帕恩的斜后方,并使用她敏銳的五官試著看出使風騷動的那個東西。
“可能是亞拉尼亞的游擊兵,小心點。”
國境內擁有廣大森林的亞拉尼亞王國,組織了一群擅于在森林里作戰的游擊兵。他們總是埋伏在固定的地方,并且不發一點聲音就把敵人一箭解決。
“我不覺得是人類啦……”
人類是不可能使風之精靈騷動起來的,能夠作得到這一點的只有……
蒂德莉特不禁打了個冷顫。
“黑妖精?”
帕恩听到這句話肩膀也微微一顫。
“肯定是嗎?”
“倒不能說很肯定,不過應該是最有可能的……”
“為什么黑妖精會在這個地方?難道他們也被收買來打這場仗嗎?”
帕恩的聲音越來越大,使得蒂德莉特不得用手打個暗號提醒他。然后她學起史列因的口气,說了句“我只是討論事情的可能性而已”。
帕恩高昂的情緒好不容易緩和了下來。
“先請希魯芙保護我們吧,無論是游擊兵還是黑妖精,我們被暗器攻擊的可能性很高。”
蒂德莉特點點頭,并將右手舉高准備詠唱精靈魔法之咒文。
就在這時,蒂德莉特附近一棵樹后面傳來了如旋律般的語調,隨后從森林洒下來的陽光后方出現了一個人影。
“你是……”
蒂德莉特听到這個聲音,并看到這個人影時,馬上感到了一股几乎要窒息的怀念感。這個聲音是對她說好久不見,并且是以美麗動听的妖精語說的,完全沒有黑妖精特有的那股沙啞聲調。
“艾斯塔斯!”
蒂德莉特也以妖精語回答著。
一旁的帕恩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不過稍微放松了警戒心。之后他走到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就這么站在原地的蒂德莉特身邊,輕輕握住她的左手搖了搖。
“是蒂朵認識的人嗎?”
“yelsherannalsees”蒂德莉特說出口之后,才發現她是用妖精語跟帕恩說話的。
她連忙看帕恩有沒有生气,不過帕恩只是因為無法把握事態而有點混亂而已。
“這個人跟我一樣是不歸之森的妖精族朋友,名字叫艾斯塔斯。”
在蒂德莉特說明的時候,名為艾斯塔斯的高等妖精靜靜地走到了兩人身邊。
“是嗎?原來是蒂朵的老朋友啊!那就是我的朋友羅!”
帕恩露出天真的笑容并收回劍,對艾斯塔斯伸出了右手。
“初次見面,我的名字是帕恩。”
“我是艾斯塔斯。很抱歉我沒有你們人類的習慣。”
艾斯塔斯根本連帕恩的手都不碰,雖然講話很有禮貌,不過態度上卻非常冷漠。發覺不對的帕恩連忙收回了手,并且尷尬地拍拍身上的灰塵。
“艾斯塔斯!”
看到這個樣子的蒂德莉特真想責備部族的同伴几句。
然而當她看見了艾斯塔斯微笑的臉,心中涌起的那股鄉愁根本讓她說不出口。在蒂德莉特下一瞬間發覺的時候,她已經抱住艾斯塔斯了。
他們溫柔地擁抱著。蒂德莉特感覺到這跟帕恩粗魯的擁抱不同,而是很自然把對方收在怀里的感覺,就像是在擁抱自己的故鄉一樣。不過此時她也發覺,帕恩正以不知所措的表情看著其他地方。
蒂德莉特馬上恢复了自我。她露出像是做錯事的表情,兩只手拉著帕恩要他把視線挪回自己身上。
“對不起啦,現在不是快樂享受相會時光的時候是吧?我們還是把敵人的情形查清楚點吧!”
“對喔!”
帕恩想起了什么般看著哈那姆村。
“真是受不了你了。”
蒂德莉特不由得歎了口气。
“你們說的敵人是指霸占那個村庄的人吧?”
“你知道什么嗎?”
“嗯,我調查了不少。亞拉尼亞士兵大概有五十人。騎士十個,其他的有四十個,其中拿劍的三十、拿弓箭的十個。”
“調查得這么詳細啊?”
帕恩看來十分惊訝,并且對艾斯塔斯表示謝意。
不過艾斯塔斯仍然冷冷地回應了帕恩感謝的心情。
“不是為了你調查的,不用道謝。”
帕恩馬上唔了一聲想說些什么,不過他偷偷看了蒂德莉特一眼,然后就把嘴邊的話吞回去了。
“不管是什么理由,總之已經掌握亞拉尼亞士兵的人數了,這不是很好嗎?現在已經不需要留在這里了,我們回薩克森去吧!——艾斯塔斯也會來吧!”
蒂德莉特連忙走到兩人中間打圓場。
艾斯塔斯就這么沈默地看著蒂德莉特,看表情像是要說些什么似地。不知為何,蒂德莉特一直強烈地意識到艾斯塔斯看著自己,不過卻猜不出來他在想什么。
“總而言之,還是先打扰你們一下吧。”
一陣沈默之后,艾斯塔斯如此說著。
在帕恩他們回到薩克森的時候,這座村庄中的空气已經完全變了。
就像是連風之精靈都屏住了呼吸,四周只有极為微弱的風,取而代之的是代表不安的精神精靈在天空飛舞。
“大家都好不安喔……”
蒂德莉特壓低了聲音對帕恩說著。
“在這种時候,我們就要更振作一點才行。”
蒂德莉特微微點了點頭。
村子各處都有拿著武器緊張地警戒著四周的村人。他們對任何狀況都會過度反應,只要一有什么風吹草動,馬上就以又害怕又憤怒的表情瞪著可疑的地方。
“帕恩!你到哪里去了啊!”
突然一個很有精神的聲音從右手邊傳了過來。
在現在這樣的村里還會這么有精神的除了帕恩之外,也應該就只有他了。
帕恩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正如自己所猜測的,一個裝備著皮鎧及賢者之杖,腰上還佩了一把劍的長發男子大步往這儿走了過來。
是賽希魯。
“另外您身邊的這位是什么來歷?他看起來不就是個妖精嗎?!”
賽希魯的語气仍然很沖。
“你在生什么气呢?我有做了什么嗎?”
“我不是在對你生气,我只是气拉斯塔竟然這么殘忍而已!”
“我了解你的心情,不過我并不是拉斯塔。”
“那當然!”
賽希魯表示如今能讓村民鎮靜的只有帕恩等人,并且希望他們能夠幫忙,另外他也再度問這個妖精的真正身分,只不過語气仍然是很不好。
看到气呼呼的賽希魯,艾斯塔斯露出了一絲嘲笑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是我認識的人,也是同一個部族的同伴。”
蒂德莉特也加了句說明。
看賽希魯的表情就知道塔想要問這個妖精有何來意,不過他最后還是沒有說出口。看到他這個樣子的蒂德莉特在心中小聲歎了口气,因為其實自己也有同樣的疑問。
“總而言之現在是全村的危險時期,請不要隨便往外跑害大家不安喔!”
賽希魯扔下這一句話之后就离開了。他一看到參加自衛隊的村民,就馬上大聲要他們多做注意。
“那個無禮的人是誰?”听到艾斯塔斯這句話的帕恩嘴角微微歪了一邊。連蒂德莉特也不知道,現在的他到底是在生气還是在嘲笑賽希魯。
“他雖然看起來是這個樣子,不過可是個魔法師,也是我的朋友之一。”
听到這話的艾斯塔斯衷心要蒂德莉特必須慎選朋友。
听到這話的帕恩眉頭一皺,不過仍是什么話都沒有說。
“總之你長途跋涉也累了吧?來我家休息一下吧,畢竟合你胃口的東西也只有我家有而已。”
“我在村子里走一圈看看情形,你們應該也有很多話想單獨說吧!”
帕恩的語气很明顯很在意他們的關系。他不等蒂德莉特回應,便朝賽希魯离開的方向走了過去。
“帕……”
蒂德莉特本想開口叫住他,但右手卻被緊緊拉住了。
“艾斯塔斯……”
情緒因此不好的蒂德莉特抬頭看著比這個自己高的妖精,不過鄉愁還是戰胜了一切,使得她失去了生气的力气。
高等妖精族的人彼此之間是不會起爭執的,因為感情一時沖動的結果很可能會傷害了對方。反正時間可以解決一切,而且時間是無限的。
如今的蒂德莉特跟剛來到物質界時比起來感情因子丰富多了,然而她有時候卻會為這种事情感到羞恥。自己是個妖精,妖精是人類与精靈之間的存在,也是物質界与精靈界之間的住人。
在高等妖精族的生活中,他們從植物之精靈界獲得各式各樣的能源,將這些能源正确地分化并送到物質界。蘊含在草木中的力量,就是因為有妖精以及草原妖精等种族的幫忙才能正常運作。人類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是經由無數的精靈力以及妖精們的努力而存在的,不然的話這個世界早就是無風無熱,被虛無的沙漠所掩埋了。
對妖精族來說,培育植物的生活對他們來說并不是負擔,反而會感到喜悅,因為這就是自己存在的理由。
不過傳說人類在獲得自己在這個世界應作的工作之前,就失去了引導他們的眾神。也因此人類變得不再求神,靠自己找尋自己的生活方式跟存在的理由。
雖然神官們可以藉由跟神的接触而開啟人類該走的路,然而至今還沒有人獲得真正的答案。
想到這里時,蒂德莉特察覺到艾斯塔斯正在觀察她的樣子。
“你家只有你一個人住嗎?”
看著眼前的小木屋,艾斯塔斯以妖精語對蒂德莉特說著。她的腦海也被這像是流水又像是微風的語調所占据。
“不是啦。剛剛不是有個人類戰士嗎?我跟他一起住在這里。”
蒂德莉特打開大門讓艾斯塔斯先進去,并且在他的身后小聲說著。
“你說一起住?”
惊訝地回過頭的艾斯塔斯語气也有點顫抖。蒂德莉特打從出生以來,第一次听到他的聲音竟然有雜音。
“嗯,我跟那個叫做帕恩的人一起住。”
蒂德莉特害羞地低下了頭。
“難道你對人類……”
艾斯塔斯就像是再也說不出來般猛搖頭。
“難道你愛上了他?高等妖精族的你愛上了注定一死的人類?!”
“嗯。”
雖然還是有點害羞,不過蒂德莉特這次很肯定地回答著。
“不過有時候自己有搞不清楚就是了。”
“怎么會有這种事!”
艾斯塔斯將兩手撐在一旁的木桌上,并且看來很悲傷地搖著頭。
“那時候我站在你這邊說服長老果然是錯的。”
“你還記得這种事情啊……”
蒂德莉特露出了苦笑,并且想起了一個早已遺忘的記憶。在她說她要离開“不歸之森”進入人類的世界時,部族的長老們以及所有的族人都极力反對。
對高等妖精族來說,她是在這一千年之間唯一的新生命,因此對早已放棄生育后代的高等妖精族來說,她的誕生可說是全部族的希望。大家都像是在培育珍貴的生命之樹般照顧著她,對蒂德莉特來說,在她長大成人以及成人之后的那段短暫日子,真的是很幸福的時光。
她學習人類、矮人、翼人等各种族的語言、學習使喚風与水之精靈的法術,并且為了与這個世界里的危險敵人戰斗而學習武器的使用方法。不過她或許并不是個好學生,因為時間是無限的,她心想可以慢慢的學,所以一天到晚都在森林里面玩耍著……
那儿是人類所恐懼的魔之森林“不歸之森”。不過對她來說,那座森林是自己的故鄉,也是最安全的土地,因為那座森林是古代的妖精族為了保護自己而施了魔法的森林。沒有人進入這座森林之后能夠出得來,他們將會被樹木施以睡眠之咒文,只有靈魂會永遠迷失在森林之中。
蒂德莉特看到這些迷失的靈魂時總有种不可思議的感覺,因為她還不能体會到他們的悲傷与歎息。不過這些人總是在渴望著什么的樣子,卻也再再吸引著她。
因此她才希望長老能讓她前往人類的世界。這個提議當然被反對了,而且全部族的人都反對。他們不斷告訴她外頭世界的恐怖以及人類的愚蠢,試著讓她打消這個念頭。不過越被反對、對人類的世界了解得越多,她就越想要出去看看人類世界的樣子。
那時站在她這邊說服長老的,就是眼前的艾斯塔斯。
“那時候如果沒有你,我是不可能來到這個世界的,我真的很感謝你。”
“可是我后悔了。”
這是艾斯塔斯的真心話。
“蒂德莉特,告訴我,為什么不得不跟人類一起生活?難道你跟他之間發生了什么嗎?”
“發生了好多事情喔。”
蒂德莉特回答之后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她跟帕恩之間真的發生了好多事情,而且以后也一定會繼續的。
“我一定是在變成妖精之前就認識人類的。別說這個了,部族里的其他人現在怎么樣了?其實我們也是個能夠相互結合的种族,但是卻總是跟精靈一樣飄舞不定,失去了對肉体的執著,所以部族里才會一直沒有出現新生命的。”
“難道、你跟那個人類已經……”
蒂德莉特的臉變得通紅。
“你在說什么啦……”
不知道如何回答的蒂德莉特撥了撥蓋住耳朵的頭發。
“算了,追究過去發生的事情也沒有用,反正過去跟未來對我們來說都只是現在的延伸而已。不過現在我已經不同意你繼續面對這樣的世界了。”
然后艾斯塔斯用力地說了聲一起回去。
“回去……回哪里?”
蒂德莉特眨了眨眼睛,絞盡腦汁試著要了解他所說的意思。
“當然是我們的森林,那神圣的不歸之森。”
“你開什么玩笑?!”
生气的蒂德莉特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我一點都不想回去森林,我還想要一直一直待在這里!”
“為什么、為什么你會對這個世界這么留戀?!”
“雖然用嘴巴說不清楚,不過只要你也跟人類一起住一陣子的話,你一定也能夠知道的……”
“我一點都不想知道。你到底看見了什么?你應該不是不知道人類這個种族會彼此爭執甚至殘殺,應該不是不知道人類這個种族在滿足自己能夠存活之外,還會為了不必要的行為破坏了自然的法則,這种跟妖魔一樣丑陋的人類,我根本就不想去了解他們!”
“我當然知道!”
蒂德莉特也大聲回了一句。她之所以這么生气,是因為艾斯塔斯所說的太過分了。
“我當然知道。正如你所說的,人類絕對不是個聰明的种族。他們奪走了大自然的恩惠而且完全沒有付出。也几乎沒有人能感覺精靈的存在、傾听它們的聲音,所以人類才會恣意濫殺生物、破坏大自然的法則。”
但是……蒂德莉特在心中小聲說著。在她剛來到這個世界時,她的确為這樣的人類感到絕望,心中甚至充滿了嫌惡与侮辱。但是她在這樣的人類之中發現了一种東西,因此才決定繼續留在這個世界。而如今她的心情也仍然跟那個時候一樣。
“你的內心被封閉了,錯誤的思考与感情占据了你的內心。等你回到森林里之后一定會了解的,所以還是跟我一起——”
“我不要!”
艾斯塔斯伸出雙手試著壓住她的肩膀使她鎮靜下來,然而蒂德莉特卻搖晃自己的身子試著擺脫他。
“蒂德莉特……”
艾斯塔斯的語調變低了,這是以前他對惡作劇的自己說教時所用的語气。
“我是可以來硬的把你帶回去的喔。”
蒂德莉特恍然大悟般繃緊了身子。的确如果艾斯塔斯認真的話,自己就會毫無抵抗之力地被帶回去。例如使用森之精靈的魅惑之力、或是睡眠精靈的誘惑之力……
“我不會讓你這么作的。”
蒂德莉特無力地說著。她從來沒想過自己的語气會這么無力。
“我當然不想使用這种野蠻的手段,不過你的思考肯定經被詛咒所束縛了。為了要讓你從這個詛咒、這個惡夢中清醒過來,我是不排斥使用暴力治療的。”
艾斯塔斯的眼神雖然悲傷,但同時也非常的冷漠。蒂德莉特覺得自己似乎被鄙視了似地。
“錯的人應該是你才對。我比你了解人類的程度多得多。可能在我們妖精族的眼中人類是個愚蠢的种族,但是在人類的眼中,或許我們才是最愚蠢的。”
“人類教過你如何辯論對吧?即使你想轉移話題,我也絕對不會受騙的。”
被說中的蒂德莉特小聲嗚咽著,其實這些是史列因教她的。史列因自己雖然知道這個理論但卻沒有實踐過,因為他知道即使講再多道理,仍然是無法改變真實的。
“如果你想要使用魔法的話我會盡全力跟你對抗的,我也早已經不是當年的我了!”
就像是表示她是認真的似地,蒂德莉特擺出了召喚精靈的架式。
兩個高等妖精就這么無言地對峙了好一陣子。
“……好吧。”先把气氛緩和下來的是艾斯塔斯。
“我也不喜歡勉強別人,既然你都這么說了,我就再給你一段時間考慮。听剛剛你們說的,現在這個村庄似乎正面對存亡的危机,在這場戰斗還沒結束之前我就留在這儿,然后以我個人的判斷方式來決定你說的是不是真的。要不要使用強硬的手段就看這個答案將是如何,可以吧?”
“你怎么可以自己決定……”
蒂德莉特仍是以挑戰的視線凝視著艾斯塔斯的眼睛,如今的她真希望自己擁有邪眼的能力。
“如果你無法接受這個條件,就代表你根本就在騙你自己。如果自己的想法是對的,那么這個條件絕對是有利的,不是嗎?”
“話是這么說啦……”
蒂德莉特發現自己已經說不過艾斯塔斯了,不知道是誰教他辯論術的,不過一定是個比史列因优秀的導師。
“好吧……”她咬著唇沈默了一陣子之后如此回答。
“我也不是完全了解人類,所以這也算是個好机會。我也要跟你一樣把賭注下在人類身上,他們一定能夠讓你心服口服的!”
交涉成立了,艾斯塔斯微笑著拍了下手。
“我也好久沒吃你親手作的東西了,現在至少已經分得出哪种草菇有毒了吧?”
“那當然。”蒂德莉特又想起了一件往事。當年她半開玩笑的把毒菇混在自己所作的料理中,害得一個妖精女性肚子痛了好久。為了要治療這位女性,艾斯塔斯還不得不特地前往妖精界集藥草。
蒂德莉特感到自己慢慢縮小,像是要被收到艾斯塔斯手中般的錯覺。再這么下去的話,自己一定會被艾斯塔斯收進手心,然后被帶回妖精之村的。
就這樣蒂德莉特的心底怀著這种不安,像是詠唱著咒文般一次又一次念著帕恩的名字。
“這個令人不快的小子是那儿來的啊?!”
賽希魯憤怒的聲音大到把帕恩的右耳都給震到痛了。
“你稍微小聲一點嘛。”
“我天生就是這個樣子!”
賽希魯根本就不覺得自己錯了。
帕恩自從跟蒂德莉特分開之后,就一直跟賽希魯在村中巡視,檢查村中的守備是否需要加強。
“其實妖精族是個高傲不羈,不把人類放在眼里的种族,這點我還真的是已經完全忘記了。”
“那個叫艾斯塔斯的妖精的确不大討人喜歡,可是他畢竟是蒂德莉特的青梅竹馬,所以我們還是應該歡迎他才對。”
“對你來說或許吧,可是我可沒有要歡迎他的理由,我只知道我很討厭他,這樣就夠了。”
帕恩偶爾也會怀疑眼前這個究竟是不是個跟史列因一樣職業的魔法師。
大家總說這個人率直的一面跟自己一模一樣,不過帕恩自己倒是從來沒想過要當一個魔術師。
“不過話說回來,帕恩你本來不是個騎士嗎?所以你一定會知道他們會從村庄的那個地方攻過來的吧?”
“你在諷刺我啊?”
帕恩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這哪算是在諷刺啊,我可是很正經的在問你啊!我們應該怎么保護我們的村庄?我可不想讓哈那姆村的慘劇在這儿重演啊!”
帕恩對此也有同感。而且因為帕恩曾經親眼看到悲劇的現場,因此心中的感触可說比賽希魯深刻了不少。
“我不可能知道那些在村中燒殺搶奪的人心里在想什么。何況我身為騎士的時間真的很短,連騎士應有的禮儀都還沒學會呢。”
不過帕恩已經把防止敵人進攻堡壘的心得盡可能的教給賽希魯了。而且說得越多,帕恩自己也越深刻感受到要保護整個村庄將是多么難的事情。
“……听你這么說之后,我才了解到城堡或堡壘根本就不是為了保護人民而建的東西。”
賽希魯听完之后如此說著并歎了口气。
正如他所說的,除了巨大的城塞都市之外,一般的城鎮或村庄周圍根本沒有高牆或壕溝之類的東西。所謂的堡壘只是領主們為了保護自己、為了對他人夸耀自己的權威所建造的。
“我們現在也只能先以多建一道柵欄之類等等,使用所有能夠用的方法來作防范了。不過既然已經知道對方是來真的,可以的話我不希望我們只是躲在自己的村子里,應該要主動出外做個了結才是……”
“既然這么想的話,就先對大家提出來啊?”
“我只是擔心村人的接受程度罷了……”
帕恩想起了五年前此處被赤肌鬼威脅的那個回憶。當時帕恩宣言要前往打倒赤肌鬼,而站出來支持他的只有他的好友埃特而已。雖然跟當年比起來村子以及村人都變了不少,不過他們是因為環境所逼迫而改變的,絕對不是他們自發性地改變自己。
在村子里面作戰還好,但是帕恩根本沒有自信這些人會擁有主動出外戰斗的勇气。
“這畢竟還是很難吧?”
“這么懦弱就不像你了喔。村人們的心情一定跟我們一樣的不是嗎?如今哈那姆遭遇到這樣的不幸,所有人都不會原諒拉斯塔軍的。如果你不打算自己來的話,就由我去召集自衛隊的成員吧!要赶走他們的話,大概要有多少人才夠?”
“如果大家愿意幫忙的話,大概有三十個人就沒問題了,何況我們這儿還有不少魔法使……”
“只要這些人的話就包在我身上。如果自衛隊以外的村人也愿意幫忙的話,別說是三十個,就算要五十個人也一定湊得到的!”
賽希魯自信滿滿地說著,并且表示要現在就開始行動。
“先不用這么急。反正今天村子已經開過會了,而且敵人可能有設下陷阱等我們上鉤,我現在最想做的還是探清楚對手的底細,像是有多少人在警戒、兵力是怎么配置的等等一大堆問題。”
“這可就是盜賊的工作了。”
看來賽希魯很懊悔自己沒有盜賊的技術,而帕恩倒是想起了修德跟伍德杰克等人。如果他們現在在場的話,一定是個非常大的助力的。
此時他的眼神落在對面的几個年輕人身上,他們無疑是自衛隊的成員。
這三個人握著長槍,很緊張地檢查著柵欄并朝這儿走了過來。
“那是我下的指示。我以三個人為一組要他們在村子里面巡邏,另外村庄的南北門都一定會有兩個人擔任守衛。”
賽希魯挺起胸膛如此說著。
“自衛隊的成員們都很有干勁喔!”
“看來如此。”
帕恩很佩服賽希魯的用人方式。
此時賽希魯對那三個人揮了揮手,詢問他們有沒有什么异樣。
“到目前為止都還……”
然而這個年輕人并沒有把話說完。
帕恩的眼睛很清楚的看到,一枝箭就像是突然長出來般出現在年輕人的喉頭,而他就這么失去了力气摔落在地面上。
“快趴下~!”
帕恩拔出了腰間的劍,并大叫著沖向他們所在的位置。
“帕恩!”
賽希魯連忙叫著帕恩,看來他雖然知道目前的狀況,但是卻無法判斷應該要怎么應變。
“是亞拉尼亞的游擊兵,注意不要被弓箭射中了!然后只要一知道對手的藏身處就馬上對那里使用魔法!”
“要怎么知道他們躲在哪里?”
“仔細觀察弓箭射過來的方向!”
帕恩如此吼著并全速奔馳,然而在他抵達年輕人他們的身邊之前,已經有另一個人被弓箭射中了。雖然不能說是托他的福,不過也因此知道了對方所在的位置。
在對面的樹木上方。
帕恩忽左忽右地移動著身子前進,同時集中了所有的精神預防有弓箭射過來。
但是敵人并沒有繼續射箭。在他知道帕恩正朝他這邊沖過來時,他就馬上跳下樹逃進了森林里。他的動作就像是野獸般敏捷,帕恩根本完全追不上他。
真不愧是亞拉尼亞的游擊兵。然而帕恩卻禁不住想大叫,為什么不把這种力量用來對付馬莫?
“賽希魯!你的魔法呢?!”
“我根本沒時間使用魔法啊!”
帕恩放棄去追赶敵人,改走到了倒下來的年輕人身邊,過了一會儿賽希魯也赶了過來。
其中一個已經斷气了,因為弓箭筆直貫穿了他的喉嚨。而另一個人只被傷了肩膀,帕恩認為這個人還有救,因此把這個負傷的人抱了起來。
然而看到他的臉時,帕恩的全身不自覺地開始發冷,就像是雪水直接往他的頭頂淋下來一樣。
這個人的臉逐漸變成了紫色,嘴邊冒出了白沫并且無意識地開合著。
“箭尖抹了毒……”賽希魯几乎說不出話來。
“賽希魯!快去找蕾莉亞!”
“知、知道了!”
然而帕恩將視線移回年輕人身上時,這個人也已經斷气了。
“賽希魯!”
帕恩大聲地叫住了賽希魯。
“不用了,來不及了。”帕恩小聲地說著。
賽希魯咬緊了嘴唇慢慢走了回來。
“告訴村人千万不要隨意在外面走動,并且警告自衛隊的成員一定要十分注意,因為我們不知道游擊兵會藏在哪里,也不知道弓箭會從那個地方射過來。”
自己的力量無法從游擊兵手中保護村人,帕恩對這個事實感到十分的痛苦。
太陽下山之前村子里又緊急召開了一次集會,不僅集合了村子里的重鎮,其他人也圍在用作集會場所的酒店四周。艾斯塔斯也以蒂德莉特的保護者身分出席了這個會議。
由于許多奇异的眼光都朝艾斯塔斯集中,使得蒂德莉特不得不對大家說明事情的經過。
參加集會的每個人表情都非常沈重。
一開始村長以沈痛的聲音,對大家說明了哈那姆村的悲劇以及兩位自衛隊成員的死,并且為他們哀悼了一段時間。
經過了默哀,平常負責為村人解決問題的史列因走到了大家的面前。
“事情就如村長剛剛所說的,我們發起的運動目前面臨了极大的危机,而且這一次拉斯塔公爵似乎也是來真的。但是反過來說,只要能渡過這個難關,將來他一定就不會對我們出手的。”
“那么史列因老師,我們可以渡過這個難關嗎?”
一個村人以不安的聲音詢問著。
史列因只是靜靜地搖搖頭。
“赶快想想辦法啊!”
有人這么叫著。
“我們會盡全力的!”帕恩站了起來看著大家。
“但是這需要大家的協助。雖然這是我個人的意見,不過留在村子里面太危險了,而且只會增加犧牲者罷了。所以應該由我們這邊主動出面,把那些家伙一网打盡!”
蒂德莉特看到的是,四周因為帕恩的這番話引起了很大的騷動。
“沒人會贊成他的意見的。我根本感覺不到誰的內心有勇气之精靈。”
听到艾斯塔斯如此淡淡地說著,蒂德莉特也點了點頭。
“……我也知道。”
由于他們是以妖精語對話,因此不用擔心被其他人听見。眾人之中只有帕恩的心中蘊含了憤怒以及戰斗的勇气,然后就是賽希魯。而不可思議的是她無法讀出史列因以及蕾莉亞內心的感情,大概是因為他們現在滿腦子都被思緒所占据了吧。
村人們仍然持續地騷動著,然而卻沒有人提出一個具体的意見。
“如果心里沒有話想說的話,根本就不用集結在這种地方了。”艾斯塔斯又開始在批評了。“只召集想出意見的人不就好了?”
“不對啦艾斯塔斯,他們是少數服從多數的。”
听起來這句話就像是在辯解似地。
“以多數人的意見為意見?所以最好的意見不會通用?”
“因為沒有一個標准可以判斷啊!”
“這真是我們妖精族從來沒想過的事情。”
蒂德莉特點了點頭。
“可是這是因為妖精族人的价值觀并沒有很大的差別啊。人類之中有各式各樣的人,并且各自有他們的想法,所以要團結起來是很難的。如果把妖精族跟矮人族等所有的妖精聚集起來的話,不也就會是這個樣子嗎?”
“蒂朵,你舉的例子還真有趣啊!”
艾斯塔斯笑出了聲音,隨即大家都以异樣的眼神看著他。
“我能了解帕恩想說的啦……”
開雜貨店的莫得站了起來,就像是要質詢帕恩般跟他相對著。
“可是對方可是亞拉尼亞的正規軍隊,我不認為我們足以和他們對抗,所以還是只能待在這儿,等待他們自己放棄攻擊了。”
“這樣子是最危險的。薩克森不是堡壘,躲在沒有掩護的地方作戰的話根本就是自殺的行為。”
“那就讓這儿變成跟堡壘一樣啊!只要堆起石牆、然后做几個守衛用的展望台……”
工人加奈爾提出了意見。
“我們沒有這個時間。而且如果敵人趁這個空檔襲擊我們的話就万事皆休了。當然如果以長遠的眼光來看的話,鞏固村子里的守備是最好的方式,但是現在最重要的,應該是我們該怎么赶走他們才對。”
“而且總不能連耕地都用石牆圍起來吧?”
史列因也發表了意見。
“如果一直陷于被敵人襲擊的不安心態的話,即使有在耕作也不會有好收獲的,何況我們的糧食并不算非常充足。”
“那是因為有難民跑來才這樣的啊!”
一個人如此憤怒地喊著,隨即有不少人起了共鳴。
“怎么可以這么說呢?他們都幫忙開墾了新的田地,雖然這儿的居民變成了三倍,可是耕地卻增加成了四倍多,這都是因為新來的村人幫忙的啊!”
蒂德莉特也能了解為什么帕恩會這么惊訝。
“這么快就決裂了啊……”
艾斯塔斯以略帶揶揄的語气小聲說著。
這個意見可說是這儿原來的居民潛藏在內心的感情了。艾斯塔斯之所以知道這點,就是因為他來到這儿時也老是被當成外來的人而遭到排擠。
“人類似乎會對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抱有优越感喔。”
蒂德莉特已經不想去反駁艾斯塔斯所說的了。
“一開始根本就不應該說要獨立的……”
有一個人如此說著。由于大家都陷入了沈默,這句話變得格外大聲,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
而所有人也因此而回過神來。
然后大家又沈默了好一段時間。
史列因靜靜地開了口,就像要打破這個沈默似地。
“對我們來說還能有其他選擇嗎?為了照顧這些新來的村人,我們需要那些被拿來當成稅收的糧食及金錢。雖然前年開墾的農田去年已經開始有作物了,去年開墾的農田今年也應該會有所收獲,但是拉斯塔公爵卻以戰爭為理由要求人民交出更多的稅。如果真的繳了稅,那不只會有許多人因此餓死,甚至可能會因為要搶奪糧食引發暴動。現在以塔伯村為首,附近的村庄跟城鎮都支持我們發起的運動,如果剛剛這句話被他們听見的話他們會怎么想?我們的獨立運動是為了讓內亂早點結束、為了將亞拉尼亞恢复成擁有秩序的國家所采取的必要行為,不然再這么下去的話,亞拉尼亞遲早都會被逐漸恢复國力的馬莫給征服的!”
史列因話中的問題對村人來說過于長遠,似乎無法讓他們有什么体會。
“我知道有人想說只要不繳稅,然后過著跟平常一樣的生活就行了。但是你們會這么想也是因為現在的立場對自己不利,為了自己才這么說的不是嗎!”
賽希魯舉起了拳頭憤怒地說著。
然而酒店中卻再度開始騷動,根本沒有人在听賽希魯所說的話。
村長不斷試著要大家安靜,然而卻沒有人肯听他的話。賽希魯不知道喊了几次,但也是都無功而返。
蒂德莉特知道賽希魯以及一些年長的村人都沒有考慮到難民的立場。她必須要讓艾斯塔斯看到人類的好,然而映在他眼中的卻總是完全相反的那一面。
蒂德莉特心中充滿了焦慮,偶而也感到有點悲哀。
“看來今天大家已經沒辦法冷靜討論了。”
村長放棄收拾殘局而走到了帕恩的身邊。
“能夠再等一下嗎?太早下結論的話村人絕對不會認同的。”
“這樣會來不及、會來不及的,我已經不想再看到犧牲者了……”
“我會要村人各自小心的。先盡量不讓他們外出,農事也先暫停一陣子。雖然我也很擔心糧食的問題,不過還是生命比較要緊。”
村長的意見很對,帕恩也只能點了點頭。
“另外帕恩,拜托你了,請你一定要保護他們。”
帕恩只想回答村長說這也是會有一個极限的。不過帕恩還是把這句話藏在心中,跟村長約定他將盡所有的努力來幫忙。
之后便解散了集會。
“沒有任何結論就結束會議,這可真是令人惊訝啊。”
這大概是艾斯塔斯心中的感想了,蒂德莉特也有點不悅地附和著。
“難道你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嗎?”
“我哪會這么覺得,光是看他們討論我就快煩死了。”
“這樣我就安心了。看來你還沒完全被人類的愚蠢帶坏。”
艾斯塔斯說著微微一笑,然而蒂德莉特根本就不想去看他的表情。
“不過這么說來,人類几乎只會為自己著想嘛。”
艾斯塔斯有點哀傷地看著眾人的背影。
“我已經看見這個村庄的命運了。躲在村子里戰斗的話連婦女跟小孩都會被波及的,在這种情形之下根本無法發揮實力。”
“知道的話就幫我們啊!只要你肯協力的話……”
“這我可要拒絕了。身為妖精的我沒有理由介入人類之間的爭執中,而且我一插手的話,就不能看清楚人類真正的樣子了。如果你要我能夠理解人類好的一面,那我也希望你盡可能的做個旁觀者……”
“……我知道了。”
蒂德莉特也只能這么說了。如果自己積极的幫忙解決這個事件,那么艾斯塔斯絕對不會認同人類的。
此時她看見帕恩走了過來。看來他也是十分气。
蒂德莉特連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要被安慰的應該是自己才對。
然而帕恩只是無言地走過她的身邊,就像是陷入自己的思緒中般朝著集會所的出口走去。
“啊……”
蒂德莉特伸出去的右手失去了可去之處,只好收回到了自己的胸前。而她也只能孤單的目送著垂頭喪气的帕恩。
回到家的帕恩仍是一樣的煩躁。
他很難得的拿出了烈酒,并且不斷憤怒地對蒂德莉特吐苦水。
雖然蒂德莉特非常了解帕恩的心情,但是現在她也只能先保持冷靜,而艾斯塔斯則只是在一旁冷冷地看著帕恩的丑態。
在帕恩跟自己的家中除了艾斯塔斯,史列因夫婦以及賽希魯也在場。由于剛剛的集會沒有個定論,因此他們自然聚集到了這儿討論如何善后。
“總之在這里嘮叨是沒有用的。再不想想該怎么做的話,整個村庄會從內側崩潰的。”
“史列因老師,這是為什么呢?”
“這個薩克森可沒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團結喔。”
“人們都害怕死亡。雖然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是由于最近一連串的悲劇,使得村內所有的人都感覺得到死神就在自己的身邊,像這樣被死神威脅的人是非常不堪一擊的。”
蒂德莉特几乎想大叫說這太糟糕了。它甚至希望自己能夠被敢面對死亡的勇气之精靈所附身。
“對手之中很明顯有魔術師在。”
史列因從自己家里帶來了一本書,封面上的書名是“用兵學”。
“在賢者之學院也有人進行兵法的研究,有如何從正面打倒敵人的方法,也有使對手從內部崩潰的方式。像這樣動搖敵人的心理、從內部分裂我們的做法,就是這本書中所記載的基本兵法之一。”
“而且看起來馬上要成功了。”
艾斯塔斯的語調非常冷漠。
“很可惜确是如此。真沒想到我們雖然知道敵人的手段,卻連一點應對的方法都沒有。”
“最重要的問題是在于那些游擊兵,只要能夠治得了他們的話,其他就都是一些只知道用蠻力的士兵了!”
帕恩悔恨地以右手拳頭拍打左手掌,小房間里響起了啪的一聲。
“我們不知道箭會從那邊飛過來,所以我們并沒有因應之道,畢竟要在森林周圍跟游擊兵作戰根本就是有勇無謀的行為。”
“所以我才說要主動出擊啊!”
帕恩右手拿起了酒杯并緊握著。
“那就我們几個人去怎么樣?”
賽希魯如此說著。
“你真的認為我們贏得了嗎?何況就算真的贏了,也根本解決不了一切。如果每次都由我們出面的話,村人們就會逐漸依賴我們,等到我們不在這儿的時候,這個村庄就不知道會變成什么樣子了,所以這是非常不可行的。”
“我贊成賽希魯的說法,不然再這么下去的話薩克森就……”
“帕恩,我能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一定要冷靜想想。你打算一直留在這個村里嗎?一定不會吧?你不是發誓過,要幫伍德杰克擺脫卡拉的束縛嗎?我也是如此,等到村里的獨立運動上了軌道,我也有我自己要做的事情的。”
帕恩低下了頭,就像是要抓住什么般沈思著。
“……我知道了。也就是說只能在村里所決議的范圍之下行動是嗎。可是或許會有很多人因此而喪生啊!”
“這也是他們自己所決定的,我們能做的也只是盡力避免這种事情發生而已,可以的話,我希望這位妖精族的客人也助我們一臂之力。”
“我可沒有幫你們的理由。”
艾斯塔斯馬上接了這句話。
賽希魯以及帕恩也上板著臉瞪著他。
“您的确沒有幫我們的理由。”史列因歎了一口气。“那么我希望蒂德莉特多少出一點力,畢竟能在森林里跟游擊兵對抗的就只有你了。”
蒂德莉特也只能曖昧地回應了一下。
“我現在應該怎么做?”
“總之帕恩你先幫忙村庄周圍的警備吧。”
“那史列因你呢?”
听到帕恩這話的史列因聳了聳肩。
“在弓箭的面前我跟村人一樣沒有任何力量,所以也只能盡量不外出了。何況難得來了一位妖精族的客人,我希望能從他那儿獲得關于這個羅德斯島上歷史以及知識,請問像這樣子的要求您愿意答應嗎?”
听到史列因意外的要求,艾斯塔斯也顯得有點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那就是說您愿意羅?”
“教你是沒關系,但你為什么要獲得這些知識?你應該知道這些知識會隨著你的死而一同消失,還是說你想要把這些知識傳承給將來的子孫?”
“我并沒有考慮到這么多,真的要說原因的話,大概是因為我很喜歡獲得獲得新的知識吧,也沒有很想要傳授給其他人。”
“也就是說只是為了自己是嗎?”
“要這么說也是可以的。不過我認為只要我有跟其他人交流并共同生活,在有形或無形中我的知識一定都會派得上用場的。”
艾斯塔斯點點頭,答應了史列因的請求。
“您要使用妖精語我也不介意,畢竟人類的語言在你們眼中看來也是有很大的差异的。”
“那我就如你所愿吧。”
“史列因老師,現在不是做這种事情的時候吧?”
“現在就是這樣的時候啊。在村人沒有下決定的現在,大体上就是這樣的膠著狀況,我們也只能祈禱我們是在杞人憂天而已,最多就是籌划好敵人正面攻擊時的對策罷了。賽希魯,這是個大好机會,你要不要也跟這位客人學些事情呢?”
“這就免了!”
賽希魯扔下這句話就离開了房間。
目送他离開之后,蒂德莉特將視線轉向帕恩,此時他早就已經靠在桌旁開始打盹了。
蒂德莉特知道他并不喜歡喝酒,而且酒量也不是很好。以前只有在他要跟那位矮人聊天的時候才會喝酒的。
蒂德莉特不禁衷心希望現在的情形都只是場惡夢,等到明天一醒來什么都會消失,薩克森也會恢复成以往和平的景象……
※ ※ ※
然而現實違背了蒂德莉特的期望,第二天惡夢還是來臨了。一大早遠處就傳來了一位女性的尖叫聲,喚醒了淺睡中的蒂德莉特。
蒂德莉特連忙從自己的床上跳了下來。
回過頭一看,隔壁床的帕恩因為昨天酒醉還沈睡著。她不打算叫醒他,只是迅速地打點好身上的裝備,便抓起了放在枕邊的細身劍。
打開房門走到客廳時,艾斯塔斯正如她所想的站在面前。
他昨天一整天陪著史列因所以應該沒睡,不過妖精本來就不會需要很長的睡眠時間。
“你要去哪里?”
“你也有听到剛剛的尖叫吧?我要去看看。”
她不禁有點生气,為什么要做什么事情都要一一報備。
“你最愛的那位戰士現在根本不知道睡成什么德行了,我還是跟你一起去吧。”
這番話中帶著一些輕蔑的語气。雖然喝一點酒對身体很好,然而過量的話很傷身体,因此艾斯塔斯認為既然抓不到其中的分寸,還不如不要碰的好。蒂德莉特也是這么認為的,畢竟她也不喜歡喝醉酒時的帕恩。
(我一定要振作一點!)
其實蒂德莉特几乎快要哭出來了。她甚至有時會以為村人跟帕恩其實早就跟艾斯塔斯串通好了,要想辦法把她硬生生地赶回不歸之森。
蒂德莉特一走出來就看到了往南門走去的蕾莉亞。她也只在睡衣上披了一件旅行用的披風,頭發也沒有跟平常一樣整齊,就這么拿著一把小劍跟在一個村人身后。
“蒂德莉特!”
她也發現了正赶過來的蒂德莉特。
“發生什么事了?”
“好像是哈那姆村的村長現在倒在南門門口!”
蒂德莉特追上蕾莉亞之后便跟她并肩跑著。
不久他們就來到了薩克森南邊的大門,門邊除了早起烤面包的師父之外還聚集了不少人騷動著。
自從昨天的事件之后南門就一直深鎖著。但是從門邊柵欄的縫隙中看得到有一個人倒在門外。藉著日出前的微弱光線就看得出來,他全身都染滿了血跡,衣服也已經破破爛爛,里面的皮膚變成了紫色并嚴重浮腫。
看來受到了非常殘酷的拷問。他的臉部及肩膀有嚴重的擦傷,大概有被綁在馬后面拖著跑過。
哈那姆的村長原本是位气色很好的中年人,然而現在卻只能虛弱地呻吟,連站起來的力气都沒有。看到他這個樣子的蒂德莉特,真的認為他現在還活著就很不可思議了。如果剛剛蕾莉亞沒有跟她說這是誰,她一定不知道這個人就是鄰村的村長。
村人們都只是靠在柵欄邊,很痛心地看著哈那姆村長呻吟著。
“蕾莉亞小姐。”
大家看到她都自動讓開了路。
“你們到底在干什么!見死不救是很可恥的你們知道嗎?!”
蕾莉亞很嚴厲地斥責眾人,并且開始打開門上的鎖,然后卸下了沈重的門閂打開了門。
蕾莉亞謹慎地注意周圍是否有埋伏,然后便迅速沖了出去,跑到哈那姆村長的身邊。
蒂德莉特也跟在她的身后,將治療傷者的工作交給這位瑪法司祭,并且開始召喚風之精靈守護他們。
蕾莉亞花了好一段時間詠唱咒文。蒂德莉特知道她要使用比較強力的治療魔法,不然的話村長很可能就會重傷到回天乏術了。
在蕾莉亞結束對大地母神瑪法的祈禱時,太陽也已經出現在東方森林的上空放出了晨曦。
“謝謝你蒂德莉特,已經沒問題了,總算是救回了一條命。”
蕾莉亞擦去額上的汗水,并深深把胸口的空气吐了出來。
“赶快來几個人幫忙,把這個人扶到我家里去!”
她對著柵欄后面觀察情形的村人如此說著,隨即有兩個村人從門后沖了出來,抱著傷已治好但還沒有意識的村長進入了村內。
蒂德莉特她們也再次注意周圍的情形謹慎進入了村內,并且再度將大門緊緊深鎖著。
蕾莉亞只是村人把哈那姆村長搬回自己的家中,而蒂德莉特不知為何不大想回家,就這么跟著蕾莉亞的身后,而艾斯塔斯也似乎是理所當然般跟了過來。蒂德莉特不禁心想,自己就像是被監視的犯人一樣。
蕾莉亞讓村長橫躺在客廳的長椅上,并從寢室拿出了一條棉被。在她回到房間的時候,史列因也揉著睡眼走了出來。
“他的傷勢怎么樣了?”
“傷口已經都治好了。”
蕾莉亞邊回答邊脫下村長身上破爛的衣服,但她動作到一半時卻突然停了下來。
“怎么啦?”
蒂德莉特詫异地問著時,蕾莉亞從村長怀中拿出了一張寫著字的紙張。
這張紙也早就被村長的血染紅了。
蒂德莉特接過這張紙,并且听史列因的話把信的內容念了出來。
“……以此警告薩克森所有居民。現在立即停止對亞拉尼亞王國的反叛,臣服于國王拉斯塔三世的麾下,臣服之證為滯納兩年的稅收以及北之賢者暨其同党之首級。若有不從,所有村人均為同罪并以死制裁,此人即為抗命者之最佳寫照……”
蒂德莉特念完之后便搖搖頭將信遞給了史列因。
“怎么辦?”
“這是寫給全村的信,所以應該要通知所有的村人,并且讓他們自己決定該怎么做。”
“你瘋了嗎?”
“不,雖然還有點恍惚,不過我非常正常。如果現在把這封信給湮滅掉的話,村人反而會更不相信我們的。”
蒂德莉特看到蕾莉亞在听到這番話之后點了點頭。
蒂德莉特感到有點不可思議,為什么史列因他們這么想要信賴那些村人。如果讓他們看到這封信的話,騷動的程度一定會比昨天的集會還要大上許多的。
在最坏的情形之下可能不只拉斯塔,連村里的人都會要他們的命的。
蒂德莉特感到艾斯塔斯冰冷的視線從背后射了過來,不禁踏出屋內走進了安穩到讓人生气的朝陽之下。
在她回到家的時候帕恩也已經醒了,就這么坐在床邊呆呆地看著前方。
他看到蒂德莉特時無力地對她微笑,并且輕聲問她去了那儿。
蒂德莉特毫不客气地以怪罪的語气說明了剛剛所發生的事情。
帕恩露出了惊訝的表情,口中喃喃念著竟然會發生這种事。
“你還不要這么喪气嘛!”
蒂德莉特說著坐到了帕恩身邊,雙手搭在他的肩上鼓勵他振作一點。
“不知道村人看到那封警告信會有什么反應。”
“不管再怎么樣,一定不會有人照做的!”
雖然蒂德莉特很想同意他的看法,然而她如今對村人的不信任感卻讓她無法開口。
“總之我今天還是在村里巡邏一天,可以的話設陷阱讓游擊兵出現并打倒他們。另外或許蒂朵又會有一段時間看不到艾斯塔斯了,所以你還是多陪陪他吧,畢竟他是很難得的客人啊!”
(說不定再過不久就得每天跟他大眼瞪小眼了)蒂德莉特的心中如此想著。
(或許再過不久,見不到面的就會是帕恩你了。)
蒂德莉特想著想著不禁悲從中來,放在帕恩背上的左手也抓住了他的衣服。
“我一直以為我們的相會是命中注定的,不過看來果然只是個偶然罷了。”
“怎么了?為什么忽然說這個呢?”
帕恩困惑地搔搔頭,原本就雜亂的褐色頭發也變得更亂了。
“如果沒有了我,你會怎么辦?”
“沒有你?我沒有想過這种事情啊?蒂朵你怎么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這种事情還是等現在的危机解決再說吧!”
帕恩留下這句話之后,就像是要甩開蒂德莉特的手般站了起來,大步走向放在寢室一角的衣服及鎧甲那儿。
“啊……”
蒂德莉特就這么伸著手閉上了眼睛。
那樣的話會來不及的。我就快要被帶回森林里了,就快要永遠看不見你了……
原本兩人之間緊緊相系的情感,在把兩人之間的相會解釋成一种偶然的時候竟然變得如此脆弱,真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議。
他不禁心想,不知道自己跟村人在帕恩的心中誰占的份量比較重。雖然她知道這不能混為一談,但是有時候她還是希望帕恩能將所有的心思放在她的身上,至少現在她就如此期望著。
這跟种族什么的沒有關系,是身為一個女性最純真的愿望。
如果我走了,他會為了追我進入不歸之森嗎?蒂德莉特不禁想要證明一下這個假設。
然而帕恩還是留下了如此不安的蒂德莉特,消失在門的另一邊。
第二次會議是在傍晚舉行的。
這天亞拉尼亞的士兵仍舊持續襲擊薩克森。游擊兵出現在三個場所,并以毒箭奪走了四個村人的生命。遇害者中有一位是婦女,還有一個是未滿七歲的小孩。另外他們也在田里放火,整整燒掉了一整塊麥田,雖然幸好由于風弱使得火勢沒有蔓延到森林里,然而几十個人賴以渡過嚴冬的糧食卻就這么化為灰燼了。
蒂德莉特一進入集會場所,就感覺到村人的情緒比昨天更為強烈了。
憤怒、悲傷、不安、恐怖,各式各樣的感情相互交錯,并且成為一股激流沖擊著蒂德莉特。即使閉上了眼睛、蓋住了耳朵,這股激流仍然不斷打擊著她的內心。她至今從來都沒有痛恨過自己是一個精靈使,然而今天的村人將會露出什么樣的丑態已經是顯而易見的了。
集會一開始,村長先跟大家報告了今天早上所發生的事情,并且為失去生命的四位村人默哀了一陣子。
然后他大聲朗讀出了哈那姆村長手中那封信的內容。
在信的內容念完時,集會場陷入了一陣沈默。令人難以忍受的沈默。
“好了,繼續昨天的討論。各位打算如何渡過這個危机?”
提出論題的是史列因。史列因冷靜得令人惊訝,就像是很樂于開這次的會議似地。
“信中所提的北之賢者就是我。而同伴大概就是指我內人蕾莉亞、帕恩、蒂德莉特以及賽希魯了。”
(這种事情還需要一一解釋嗎?)蒂德莉特的心中如此想著。
沒有任何村人提出意見。集會場就這么飄著沈重的空气,不斷持續著沈默。
過了一會儿,帕恩就像是受不了似地站了起來。
“我的意見跟昨天一樣,應該由我們主動出擊。如果再不這么做的話,只會一直增加村里的犧牲者而已。”
帕恩以肯定的語气說完這些之后就雙手抱胸繼續保持沈默,并且等待其他人的意見。
然而仍然沒有出現其他的意見。
后來恢复意識的哈那姆村長走了出來,含淚對大家敘述哈那姆村中發生的慘劇,以及自己所受的种种酷刑与拷問。并且告訴大家自己的妻儿都已經慘遭殺害,不斷懇求大家為他報仇。
然而薩克森的村民都只是搖頭歎息,沒有人能出面給他一個交代。
“看來獨立只不過是場夢罷了……”
不知道是誰如此說著。
“只能乖乖納稅請求原諒了……”
又有另一個人如此說著。
之后同意這种看法的聲音也越來越多。
听到這話的賽希魯憤慨地想說些話,然而卻被史列因制止下來了。
“這种會議開再多次也是一樣的。只有那個戰士的意見是對的,但是卻沒有人有勇气接納這個意見,所以這個會議不會有正确的結論。如果我是議長的話,我早就會結束這個會議了。”
“如果我是議長的話,我一開始就不會開會了……”
(因為我不想讓艾斯塔斯看到人類的愚蠢)蒂德莉特的心中加了這一句。
“說得也是。”
艾斯塔斯高聲笑了出來,看來是把她所說的當成是笑話了。
不過跟昨天不一樣的是,在場的人連瞪艾斯塔斯的力气都沒有。
“蒂德莉特,你不覺得結果已經看得出來了嗎?再繼續留在這里的話連你都會有危險的。反正你也不希望親眼看見即將發生在他們身上的悲劇,所以你還是赶快下定決心回到森林里……”
“還沒有!”
蒂德莉特堅定地否定了。
“必須要跟約定的一樣,看到事情最后的結果再說!”
此時蒂德莉特看到了一旁雙手抱胸動也不動的帕恩。她知道帕恩已經下定某种決心了,但是卻不知道他到底決定了什么,只是一直感到心中有股不安。
“看來今天也沒辦法有個結論了……”村長有點抱歉地對帕恩說著。而帕恩也只是微微一笑,說了聲這也是沒辦法的。
怎么可以沒有辦法呢?帕恩現在應該想辦法說服村人,拯救這個危机才對,這么一來艾斯塔斯才會對人類有點刮目相看啊!
“在會議結束之前,請再讓我說几句話。”
帕恩靜靜地對陷入低潮的村人們說著,而蒂德莉特也恢复了自我,期待著帕恩的下一句話。
“大約五年前村子附近住了一群赤肌鬼,我想應該很多人知道吧?”
許多村人點了點頭,并且也訝异帕恩為什么忽然提起這陳年往事。而關于這件事情,蒂德莉特也有听說過。
“那時我告訴大家赤肌鬼對我們的威脅,并且號召大家一起討伐它們。
然而在座的各位中,那時回應我的只有史列因而已。而且如果沒有他的話,我大概早就被赤肌鬼殺害了。我到現在都認為那時候的我是對的,因為赤肌鬼遲早會襲擊我們的村庄,并且奪走許多人的生命。現在我也覺得我現在的信念是對的,不過我并不勉強大家接納我的信念,只希望大家能夠勇敢的去面對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說完這些,帕恩就表示再也不想參加會議,轉身朝會場出口走了出去。
蒂德莉特完全不知道為什么帕恩要說這些。唯一能知道的是,沒有一個村人有認真思考他剛剛所說的話。
蒂德莉特垂頭喪气地跟著帕恩走了出去。
而村長宣布散會的聲音也在背后響起。
帕恩今天也繃緊神經巡邏了一整天,所以回到家滴酒不沾就躲進被窩,不一會儿就呼呼大睡了。
“你真落得輕松啊,根本就不知道我現在的心情……”
蒂德莉特看著帕恩的睡臉,小聲地歎了一口气。
因為怕帕恩會擔心她,所以蒂德莉特完全沒提到自己目前面對的問題,她害怕一說出來帕恩就會跟艾斯塔斯起了爭執。其實艾斯塔斯也是在為自己著想的,她也感覺到自己會很自然地去听艾斯塔斯所說的事情。
自己畢竟還仍是個妖精。即使住在人類的世界、即使愛上了人類,也不可能會變成真正的人類的。
她對現在的薩克森村人感到無比的失望。她不敢相信這些人會認為由其他人保護自己是天經地義的,并且沒有人會為了村庄提出正确的看法。
妖精族人之間比人類團結得多。跟全族相關的事情會由這個部族的每一份子共同考慮行動,而且即使是個人的問題,必要時也可以由大家一起討論,至少部族之間絕對不會有任何紛爭。不過其中敵對的黑妖精族當然是個例外,在高等妖精族眼中,根本就不把這個黑暗的种族當作是妖精看待。
蒂德莉特放棄了讓自己入睡的念頭,何況現在根本就不是能睡的時候。
她靜靜地走下床,并打開了客廳的門。
艾斯塔斯的床就是客廳的那張長椅,不過他本來應該會想睡在森林的樹梢上才對。
雖然客廳伸手不見五指,不過身為精靈使的她看得見一般人看不見的光,所以能夠大略看清里面的樣子。
艾斯塔斯蓋著一條被子躺在長椅上。
“艾斯塔斯……你還沒睡嗎?”
過了一會儿就有了回應。
“……不,我睡了一陣子。畢竟今天花了比較多的精神,所以睡得比平常來得深。”
“你也會有花精神的時候啊?”
蒂德莉特微微對他笑著。
“那當然啊,跟人類一起生活真的很累的。不但生活不自由,也很難理解他們的想法,看到他們的所作所為真的很想好好指正他們。我大概有點知道你為什么對人類這么有興趣了,大概是一种想導引這些愚蠢人類的沖動吧?”
蒂德莉特靜靜地搖搖頭。
“你錯了,你果然還沒不了解人類,只不過我也還沒有就是了。妖精的确有很多地方比人類优秀,可是人類也有很多比妖精优秀的地方。如果人類沒有被生命所限制的話,他們一定是個最接近神的种族的。”
“或許會最接近邪神喔。”
“這倒是。或許是神、也或許是邪神。”
雖然艾斯塔斯沒有出聲,不過從他的表情也看得出來,他覺得蒂德莉特說得有點過火了。
“總之我無法認同人類,你再怎么解釋也是沒有用的,而且我也不覺得那個戰士跟你相配。”
“這种事情是我自己決定的吧?!”
“愛上人類只會讓你遭遇不幸的。”
“艾斯塔斯,請你不要誤解了。雖然選擇跟你在一起的話或許不會遭到不幸,但是對女性來說,有時候即使知道跟這個人在一起不一定會幸福,她還是會選擇這個人的。沒有任何一個女孩會因為跟這個人在一起不會幸福,而下定決心不會去喜歡他的!”
“或許如此吧。”
說出這話的艾斯塔斯難得露出了寂寞的表情。看到他這個樣子的蒂德莉特嚇了一跳,不禁以為自己說得太重而感到有點罪惡感。
“不過我想跟你說,其實族里的所有人都希望我能夠跟你結為連理的。”
“我、跟你……”
蒂德莉特第一次听到這种事情,她一直認為族里的人都把她當成是個小孩子。
“而且這也是我自己衷心的期望。”
“艾斯塔斯!”
蒂德莉特說不出話來。艾斯塔斯所說的實在是太令人意外了。
“當然,妖精之間的愛情跟培育生命之樹一樣,可以花上一百年一千年的,我覺得我可以跟你共同培養這樣的愛情。”
蒂德莉特無法掩飾困惑的表情,只是一昧地整理著凌亂的長發。
“……怎么突然說這些呢?你一定也被人類所影響了。”
“或許吧。他們的确是個很有個性的种族,所以我才希望在你被完全陷入之前把你帶回森林里面。”
蒂德莉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連帕恩都還沒有這么直接跟她告白過。
“……一定要馬上給你答案嗎?”
“我沒有說要馬上,即使要几年几十年我都不介意。”
蒂德莉特無法正視艾斯塔斯,只好背對他將視線移向窗外。透過玻璃可以看見宁靜的薩克森,外面有几個紅色的光閃爍著,而且蒂德莉特也發現有几個光線在移動。
這种光是精靈使才看得見的光線,是一种擁有生命的生物才會發出來的淡淡光芒。
那些是、人?
蒂德莉特的心中拉起了警報,她繃緊身子沖到窗邊。
“看來我們被包圍了。是亞拉尼亞軍襲擊嗎?或者是……”
艾斯塔斯所說的話,讓蒂德莉特心中出現了一种令人發寒的想法。
此時寢室那邊傳來了激烈的響聲。
玻璃被打破的聲音以及有人大聲吼叫的聲音傳進蒂德莉特的耳中。
“帕恩!”
蒂德莉特跑向寢室的門,并一腳踢開沖了進去。
里面有几個人正在打斗,但是看不清楚究竟是誰在爭執。
蒂德莉特連忙環視周圍尋找光線,終于發現了從破碎窗口透進來的一絲月光。
這樣就夠了。蒂德莉特朝那道光線伸出了右手。
“孕育草木的慈母之力,光之精靈,快來到我的身邊。”
隨著精靈語的詠唱,蒂德莉特的右手浮出了一個發出青白色光線的球体。
是光之精靈。
這個只擁有稀薄實体的光之精靈隨著蒂德莉特右手的動作,緩緩上升到了寢室的天花板中間。
之后放出了耀眼的光芒。
由于一下子從黑暗變得光亮,所有人都因為眩目的光線而遮住了眼睛。
位于中心的是帕恩,他看來似乎還平安無事,而另外還有三個侵入者圍在他的周圍。
“你們是……!”
蒂德莉特惊訝地說著,而這股惊訝隨即轉變成了絕望。
最害怕的事情終于發生了。侵入者不是亞拉尼亞的士兵,而是薩克森的村人。
“看來已經有結果了……”
艾斯塔斯冷酷的聲音在蒂德莉特的背后響起。
“竟然……做出這么卑鄙的事情……”
蒂德莉特說不出話來,只是茫然地看著這三個人。
這些人被看出身分之后很明顯失去了戰意,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動。
“蒂朵,我得救了,不要傷害他們。”
“什么得救,襲擊你的就是他們啊!”
蒂德莉特轉過身子指著這三個村人。為什么被襲擊的人還會這么說呢?
“好像是這樣的吧。”
帕恩自言自語地說著轉身面對這三個人。他以及三個村人的手上都握著銳利的短劍。
仔細一看,帕恩的右手出現了一道血痕。
“為什么要襲擊我呢?”
帕恩的聲音根本就沒有怪罪他們的意思。
“為什么……”
其中一人開始緩緩說著。
“因為如果抓住帕恩交給他們的話,就可以保證我們平安無事了……”
“所以你們才襲擊我是嗎……”
如此說著的帕恩突然露出了想起了什么的表情。
“史列因!還有賽希魯!!”
蒂德莉特在帕恩如此大叫時也想了起來。
“帕恩,我們快走!”
帕恩抓起枕邊的劍就從被打破的窗口跳了出去,蒂德莉特也邊命令光之精靈跟在身后一邊追了出去。
“那邊先?”
“我們分兩路,我去賽希魯那邊,蒂朵到史列因家!”
“知道了!”
蒂德莉特一跟帕恩分開,就朝史列因的住處跑了過去。
不一會儿就看見史列因的家了,屋內的燈是點著的,并且听得見有人爭執的聲音。
隨即她看見大概有十個人包圍了史列因的住處。
她的視線停在站在玄關前面的蕾莉亞身上。蕾莉亞根本沒有拿武器,似乎是以气勢阻止了前來襲擊的暴民們。
順著晚風她听見了蕾莉亞威嚴的聲音。不過這里的暴民雖然身分已經暴露了卻仍不死心,邊舉著手中的武器一邊不斷吆喝著。
蒂德莉特的心中漸漸涌起了憤怒。
她沒預想到人類會背叛到這种地步。人類原來真的這么丑陋,原來真的跟艾斯塔斯說的一樣,自己的眼睛被假象蒙騙了。反正自己的命運已經決定了,自己一定會被帶回不歸之森了,就算蒂德莉特再怎么抵抗,還是無法更改事情的結果的。
已經再也不能跟帕恩在一起了。
她無法原諒眼前這些人。憎恨之火在她的胸口燃燒著,并且轉變成憤怒從全身滲了出來。
“我的盟友、偉大的風之王伊魯克,請回應我的召喚,現出你的身形……”
“住手!蒂德莉特,再怎么樣你也不能太過火,何況你應該還沒有能力操縱風之王啊!”
說話的是艾斯塔斯,他大概后來才跟著蒂德莉特過來的。
(請不要跟之前的我同日而語)蒂德莉特根本听不進任何阻止她的話。
她現在心中只有复仇的意志,要懲罰這些把自己最后一絲希望都奪走的愚蠢人類。
“蒂德莉特!以不正當的心態召喚精靈,是只有黑妖精才會做的事情啊!”
“勇猛的風之王、我的盟友伊魯克,將風化為撕裂一切的刃!”
蒂德莉特所詠唱的強力精靈魔法确實開始發揮了效力。四周吹起不自然的風,附近樹木的枝也開始搖晃。
“蒂德莉特!快住手!”
遠方傳來艾斯塔斯的聲音。
“蒂德莉特!快住手!”
又傳來了一個常听見的聲音,是史列因。
(不,我不住手!)蒂德莉特拼命集中因憤怒而動搖的精神,一次次重复著召喚的咒文,而她也已經感到每念一次咒文,風之王就更加接近她了。
目標就是眼前這些擠成一群的愚蠢人類。
然而就在這時候,她的心中出現了另一种异質的精靈。
“司掌睡眠的砂之小人,在她的眼中撒滿砂、誘她進入深沈的夢鄉!”
她听見艾斯塔斯以精靈語詠唱的咒文。雖然此時蒂德莉特的咒文已經在完成邊緣了,但是艾斯塔斯的咒文還是快了一步。
蒂德莉特無法抵抗突如其來的睡意,艾斯塔斯的魔力實在是太強了。而意識逐漸陷入深淵的蒂德莉特,不禁感到万分的絕望。
因為下次她醒來的時候,她就會在不歸之森了……
※ ※ ※
“……我一定要先跟你道個謝。”
還穿著睡衣的史列因臉色蒼白地對艾斯塔斯低下了頭。
“我早跟她說過以不正的心態使用精靈很危險的……她為什么會如此失去控制呢?”
“……我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看見她這么情緒化,平常她都是一個率直而且懂得深思熟慮的人,真不敢相信她會因為生村人的气而做出這种事情。”
身為當事人的几個村人如今還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么事情,就像是中了什么毒般失去了力气呆呆看著史列因他們。
“你們撿回一條命了。如果不是這位妖精阻止蒂德莉特的話,你們現在早就一命嗚呼羅。”
听到這番話的村人就像是恍然大悟般露出了恐怖的表情,也有人就這么雙腳一軟坐到了地上。
此時右邊又有几個人赶了過來。一些人連忙讓開了路,帕恩及賽希魯也在這些人之中。
“看來大家都平安無事了。”
“這不是看來平安的問題吧!”
賽希魯憤怒的聲音大到几乎響遍整個村庄。
“現在很晚了,不要打扰到其他人。”
“史列因老師,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了吧?要說打扰別人的話,這些人可是比我們嚴重多了,竟然趁人在睡覺的時候偷襲!”
“總之避開了最坏的情形不是嗎?”
“已經最坏了啊!如果是亞拉尼亞兵襲擊也就算了,但我們竟然會被一直認為是同伴的自己人攻擊?!”
賽希魯說著并朝圍在帕恩身邊的暴民瞪了過去。
“……我們不想死。可是再這么下去的話,我們一定會被殺掉,全村的人一定會被通通殺掉,就像哈那姆村一樣。”
其中一個人說著便跪了下來,看來這個人就是首謀了。而令人惊訝的是,這個人是自衛隊的隊員,也是賽希魯最信賴的人之一,名為艾比斯。
“我想說只要犧牲你們的話就能夠救整個村子了。你們平常不是都最會為村庄打算的嗎?所以這次也請你們……”
“我拒絕!”
如此干脆拒絕的是帕恩。
“請不要把這种事情混為一談。我至今從來沒有為了犧牲自己而戰的念頭,我是為了要完成我的愿望才拔劍的。”
帕恩說著便緩緩拔出了手中的劍。
并且就像是要恐嚇他們般伸出劍刃。
“如果你們覺得殺了我們就可以救這個村庄,那我可以再給你們一次机會,不過我會全力跟你們作戰,這么一來你們之中一定會有人喪命的。
如果你們有這种覺悟的話,那我絕對會奉陪到底!”
“帕恩……”
艾比斯身体無法動彈,只是抬頭呆呆看著帕恩。
“我會為了村庄樂意犧牲自己?我可不是這种好好先生,我只會為了我所選擇的人犧牲生命,很抱歉你們并不是。”
艾比斯將視線移了開來,并且開始小聲地哽咽著。
“……我有老婆了,而且還有兩個小孩,我只是不希望我的家人被殺,只是因為這樣而已……”
“所以才去殺別人是嗎?原來如此,的确很像你們人類的作風。”
艾斯塔斯一邊說著,一邊靜靜抱起了熟睡的蒂德莉特。
“是的,妖精族的客人,這的确很像人類的作風。如果為了我自己的孩子,我可能也會做出同樣的抉擇。人類就是這樣的生物,會將自己最親近的人放在最前面。”
艾斯塔斯听了史列因所說的之后只是哼了一聲。
“把蒂德莉特帶到我家里吧,先讓她好好睡一下。她剛剛好像有點失去控制,究竟是發生了什么事情呢?”
蕾莉亞以想要詢問般的視線看著艾斯塔斯。
雖然艾斯塔斯的心里有個譜,不過卻沒有回答什么。蒂德莉特只是被虛像所迷惑了,等到回到不歸之森一定就會清醒的。
他不經意的往那個戰士看去,帕恩只是無言地看著那個哽咽的村民,根本看不出來他在想些什么。
“好了,總之先回去。你們就一直顫抖到亞拉尼亞攻過來算了。反正你們根本殺不了我,也根本沒辦法保護自己的家人!”
帕恩說完便轉過身子,朝艾斯塔斯走了過來。
“你有對蒂朵說過什么對吧?自從你來了之后她就一直怪怪的,一定是你們之間說了些什么,不然她以前絕不會這個樣子的!”
“……哪有說過什么。”
艾斯塔斯只是搖搖頭。自己是對的,再讓她跟人類一起生活的話她絕對不會幸福的,甚至很可能會失去生命,這從剛剛發生的事情就可以證明了。
后來沈默了好一陣子。在這段時間艾斯塔斯抱著蒂德莉特進入了史列因的家中。
“我待會會看情形解除蒂德莉特身上的魔法的。現在無論是因為魔法還是什么,還是讓她睡一下比較好。”
“史列因,就拜托你了。”
帕恩看著蒂德莉特如此說著。
“好啦,各位解散吧,回到家里再冷靜思考一下,仔細看看現在自己身處的狀況,而且睡眠不足的話是無法作戰的喔!”
“究竟會是跟誰作戰呢?”賽希魯諷刺地小聲說著。
“賽希魯,不要再責備他們了。我也知道村里有人有這樣的想法,只不過希望他們可以在開會的時候說出來就是了。”
之后史列因希望賽希魯跟帕恩今天在他家里過夜。
賽希魯點了點頭。
“不,我就免了,畢竟我的盾牌鎧甲都還在家里,而且現在應該是平安了。你們也要小心點啊!”
帕恩搖搖頭,并轉身打算回到自己的家中。
“你也要小心……”
背后傳來了史列因的聲音。
帕恩并沒有回頭,只是舉起右手對史列因打了個招呼。
※ ※ ※
帕恩一個人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由于大門還是鎖著的,他也只好再從破掉的窗子進去。看看寢室里到處都散落著玻璃碎片,他嘴里喃喃說著睡在床上太危險了。
之后帕恩走向寢室角落放盔甲的地方。這不是父親留給他的,而是在“風之塔”的寶庫中找到,并且由自己意愿所選擇的魔法之鎧。
盾牌与劍也都是由同一位魔法師施予魔力的東西。雖然史列因還沒有查明這一式武具中究竟隱含了多大的魔力,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一定是一种极為強力的魔法。
帕恩并不是為了鎧甲跟劍上的魔力才使用的,只是因為跟自己的体型十分吻合,可說是他專屬的鎧甲以及盾牌。
帕恩拿起鎧甲打開卡筍,慢慢將鎧甲分解開來,然后再一塊塊裝在自己身上。
他剛剛是穿著棉制上衣就寢的,如今鎧甲也緊緊密合成為了他身体的一部份。他裝上護甲、穿上鐵靴,將鎖鏈甲套在身上,再將胸板跟背板裝備起來。
每裝上一個配件,自己的心便拉緊了一點。這就是他自覺自己是個戰士的一瞬間。
穿好了鎧甲,帕恩將劍配在左腰,并且將盾牌套在左手,做好了万全的准備。
帕恩從寢室走到了客廳、大門,并打開了构造簡單的門鎖。
之后他回頭環視一次已經無人的屋內,之后朝著黑暗的門外踏出了第一步。
“都已經這么晚了,你還打算要去哪里?”
一旁傳來了叫他的聲音。帕恩微微轉過了頭,站在那儿的是艾斯塔斯。
“……去把這個事情做個了結。”
“要去亞拉尼亞兵那儿?我真是無法理解,你剛剛不是還信誓旦旦,不會為了村民而犧牲的嗎?”
“我又沒說是要去犧牲自己。”
帕恩說著開始朝著南門走去,身后傳來了妖精細微的腳步聲。
“你認為一個人贏得了那么多人?”
“怎么可能,我可沒有那么笨,不過也不聰明就是了。”
“先不管腦筋好坏,不過我認為你的意見是對的。雖然我不能認同你現在的做法。”
“這不是正确不正确的問題。”
帕恩的腳步很有規律,絲毫沒有紊亂的樣子。
“你要害蒂德莉特難過嗎?你知不知道她剛剛為什么會這么無法控制?”
帕恩听到這句話總算停下了腳步并且回過了頭來。
“……不,我不知道。”
之后艾斯塔斯開始說明他來到人類世界的理由,以及跟蒂德莉特所約定的條件。
“……所以蒂朵才會變得這么奇怪是嗎。”
“沒錯。我認為她再這么住在人類的世界中對她來說很不好。你們這個种族還不夠成熟,所以我們高等妖精族才會把自己封閉在不歸之森里面。”
“或許從你們看來,人類的确是很愚蠢的。”
帕恩跟艾斯塔斯并肩而行,自己自言自語般說著。
“不過我認為人并不是沒有可取之處。”
“真是一點說服力都沒有。想想你剛剛看到的那些人吧,他們都是只考慮到自己而不管別人死活的利己主義者,不像我們妖精族會更加珍惜彼此,因此我才不想讓蒂德莉特遭遇到類似的不幸。”
帕恩沒有打開南門,而是跨過一旁的柵欄。他著地的時候腳不小心踢到了東西,而艾斯塔斯則是輕盈地飛躍了過來。
帕恩的嘴邊露出了些許苦笑。
“但是我認為人類跟妖精之間的差別并沒有那么大。或許我們的确因為有利己的觀念而最重視自己,可是我們還是會為同伴著想,會為人類這一個大團体著想的。”
“既然如此又為何要爭執?”
“因為我們還很愚蠢啊。何況我們并沒有像你們一樣這么多的時間來慢慢磨,像我就老是被史列因說太過急躁了。”
“我也有同感,像你現在的行為就太急躁了。”
“是嗎?不過我也只想得出要這么作,畢竟我想不出其他拯救村子的方法……”
真是無法理解。艾斯塔斯不斷重复著這句話。人類之中就只有這個人是他最無法理解的。
“其實我也不是每次都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
艾斯塔斯已經停下來了。然而這個年輕的戰士仍然沿著大地的傷痕向前,只留下了极有規律的腳步聲。
“你真是個大笨蛋。”
艾斯塔斯最后對這個消失在黑暗的戰士如此說著。
他早就知道這個戰士將會面對什么樣的命運了,然而他卻總是無法釋怀。他決定要將這個戰士采取的行動轉告給其他人,大概告訴那個瘦弱的魔法師就行了。
然而會有多少人會去救他呢?他可是朝著鬼門關前進的啊……
清晨來臨了,就像是沒發生過什么事一樣。
每個村人一醒來,便感謝神保護自己沒有在熟睡時被暗殺者之刃所殺害,也祈禱游擊兵無情的毒箭不要瞄准自己以及身邊的人。
“集合~~所有人到村庄廣場集合~~”突然傳來了這樣的聲音,是賽希魯憤怒的聲音。
村人不禁以為發生了什么而緊張起來,連忙打點了一下就前往廣場。
集合在廣場中的村人沒有人是睡眼惺忪的。然而看到大部分的人眼中都充滿了血絲,就知道他們昨晚絕沒睡一場好覺。
廣場位于薩克森的中央位置,廣場周圍并排著雜貨店以及旅館等商店,可說是村中從早到晚都很熱鬧的一角。在村中舉辦收獲祭,或是要規划全村行事的時候都是拿這儿當作會場。
如今薩克森的村民都聚集在這儿。
廣場中央留著一個樹被砍伐之后留下的大樹根,這儿常常用做是演說時的講壇,而現在站在上面的則是穿著正式服裝的史列因。
蒂德莉特則站在史列因的身邊。
她的臉色十分蒼白,几乎沒有半點血色,左手焦急地捏著細身劍的劍柄,也不斷撥弄著頭發或是拭去額上的汗水。
蒂德莉特所中的魔法在早上就被艾斯塔斯所解除了。她沒有因為被施了魔法而生气,因為是由于憤怒而使用精靈力的自己不對。冷靜下來想的話,那時殺了他們的話一定會造成無法挽回的過錯的。
在她才要對這件事情道謝時,艾斯塔斯就告訴了她帕恩的事情。她在話還沒說完的時候就要沖了出去,然而卻被艾斯塔斯跟史列因攔了下來。
一個人去也于事無補,這是他們倆個一致的看法。
之后史列因就命令賽希魯集合村人,而自己則穿上了賢者之袍,并手握賢者之杖。如今他就站在這個廣場上。
站在樹根上的他表情十分嚴肅。
“我想要跟各位說一件事,因此我才召集大家到這儿來。”
史列因看大部分的人都來了,便高聲對大家如此說著。昨天襲擊史列因他們的艾比斯等人也在人群之中,他們似乎相信這次的集會是要告發他們,因此顯得非常的焦躁不安。
“帕恩為了把這次的事情做個了結,已經一個人前往南邊的哈那姆了。”
這一句話引起了全村的騷動。
“我要說的只有這個。我現在要赶過去追他,我不能讓他一個人走,不能讓他重蹈五年前的覆轍。這次的對手根本就無法跟赤肌鬼相提并論,一定會造成無法挽回的結果的。”
史列因說著便慌張地走下講壇,使得期待他繼續說的群眾們落了個空。
“蒂德莉特,我們走吧!”
蒂德莉特點點頭,迫不及待地准備离開廣場。她本來根本不想花時間在這种地方上,然而史列因卻很難得表現了強硬的態度,要她等待自己把這件事情告訴村人。
蒂德莉特知道不是只有她不想浪費時間,然而蒂德莉特還是無法理解,為什么史列因要如此大費周章。
蒂德莉特對現在聚集在這里的村人們早就感到絕望。她對這些人沒有任何期待,甚至連体會他們心情的力气都沒有。
她几乎已經接受自己將會不帶回不歸之森的事實了。因為她腦中冷靜的那一部份告訴她,即使現在赶去幫忙帕恩也已經來不及了。如今只有一旁像是在監視她的艾斯塔斯,以安慰的眼神希望她盡快把這件事情遺忘掉。
如果人類的世界中少了帕恩,蒂德莉特根本就不會有任何依戀。如今的她更加感覺到,帕恩在她的心目中所占的份量竟然這么大。
蒂德莉特慢慢繞過了聚集在一起的村人們。
“等一下!”
此時蒂德莉特的背后傳來了聲音。蒂德莉特根本不想回頭,然而史列因卻停下了腳步,靜靜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蒂德莉特也不得已停了下來。
令人惊訝的是,說話的是昨晚襲擊計畫的主謀艾比斯。蒂德莉特以為他還想要阻攔他們,几乎差點又因憤怒而失去控制。
“請等一下……要去救帕恩的話,請帶我一起去!”
艾比斯這出乎意料的一番話,使得蒂德莉特在一瞬間忘記了憤怒并感到茫然。因為她從來沒有想過,這种話竟然會從這個人的嘴里說出來。
“怎么會……”
艾斯塔斯的心情似乎跟她一樣。
“……請讓我去。我再也無法忍受他為了我們,做出這么大的犧牲了!”
“你在說什么啊!昨天你不是……”
“蒂德莉特!”
史列因打斷了蒂德莉特的話。史列因在視線与她相對時搖了搖頭,無言地告訴她現在已經沒必要再說了。
“我們一起去吧,一起去幫帕恩的忙!”
史列因伸出手如此說著。
艾比斯淚流滿面地跑到史列因的身邊,他后面還跟著好几個人。
“你們到底在干什么!”看到這個樣子的賽希魯大聲說著。“光是跟去有什么用?把武器拿出來!把我們的勇气顯現給拉斯塔看!讓他再也不敢對我們出手!”
原本騷動的人群中開始出現了呼喊聲,漸漸的又有其他的人跟著一起叫喊,最后成為了在場所有村民的齊聲呼喚。
“為什么……”
艾斯塔斯以眼神問著蒂德莉特。
“走吧各位!拿出你們的武器,不要讓帕恩一個人去!我們要為哈那姆的同伴們報仇!”
村人們邊喊著一邊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我先走一步了,反正大家應該馬上就追得到我的,不過還是盡可能的快一點比較好喔!”
史列因又恢复成原來的樣子了。
“既然現在可以這么決定,為什么一開始不這么做呢……”
“這是不一樣的。”
看著露出無法接受的表情的艾斯塔斯,蒂德莉特輕輕搖了搖頭。
“如果不是現在這樣的話,他們是不會這么決定的。”
“這是什么原因?”
“就如你所說的,人類總是會犯下許多過錯,然而他們總會反省并且改正過來。這不需要經過什么很難的步驟,只要有個契机的話他們就會如此的。你看他們現在不就已經改變心意了嗎?為了要救出帕恩,他們已經改變自己的想法了。”
“光憑這种事情就可以改變想法……”
“這就是人類最值得學習的地方。他們無論是個人或是整個种族,都是會逐漸改變、逐漸成長的。雖然偶而會走回頭路,可是總有一天,他們一定會成為超越我們的存在的。”
或許自己的看法是錯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擁有無限的可能性,這也是吸引蒂德莉特的原因。而其中最像她心目中人類定義的就是帕恩了。
他充滿了各式各樣的可能性,也被稱作是夢想或是希望,這是一种強烈希望自己改變的一种意志。對過著永遠沒有變化生活的妖精族來說,他們沒有夢想,也不需要有希望,因為今天就是明天,時間是永無止盡的。
當初在跟帕恩開始相處時,蒂德莉特就覺得自己也會有各式各樣的可能性。不,這將會是由帕恩帶領著她而改變的。
而如今的她也确實地在改變著。
※ ※ ※
由賽希魯帶頭,薩克森的村民們各自拿了自己的武器沿著街道往南方前進,人數少說也有一百多人。
蒂德莉特知道至今村人們仍然有著恐怖以及不安的情緒,然而跟以前不同的是他們也擁有了勇气。
前方的路緩緩成為了向上的斜坡并向右彎。要到達哈那姆村的話必須越過一個山崖,雖然他們目前才剛到山崖下面,但是在傍晚之前應該就可以抵達的。
帕恩一定要保重自己,這是他們最后的一絲希望。
仔細想想,或許帕恩比村中的所有村人都感到絕望,如今也是因為這种絕望而自暴自棄前往哈那姆的。
可是如果真的有個三長兩短的話,蒂德莉特絕對不會放過他的。如今已經證明帕恩因為絕望而導致太早下決定,如果到了這种地步他還自尋死路的話,蒂德莉特是絕對無法接受這种事情的。
蒂德莉特他們已經來到了越過山崖的那條筆直道路。只要過了這個山崖馬上就可以到達哈那姆村了,但是他們當然不能因此把腳步放慢下來。
由于蒂德莉特實在是太焦急了,因此總是走在隊伍的最前面,不知不覺也跟村人拉開了距离,只有艾斯塔斯一個人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一個人陷入了沈思之中。
所以第一個發覺的也是蒂德莉特。
山崖那儿有個人影呆呆地坐在那儿。
蒂德莉特就像是喉嚨被東西梗住似地,連胸口的气都忘記喘了。
并且就像是幽靈一樣站在原地。
“蒂德莉特?”
艾斯塔斯也停下腳步,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艾斯塔斯,你看那邊……”
蒂德莉特總算吐出了一句話。
那個人影好像也發現了爬上山崖的蒂德莉特等人,很有精神地站了起來朝這邊揮手。
“帕恩!那不是帕恩嗎?!”
雖然听到了其他人所說的,但是蒂德莉特還是有點怀疑自己看到的是不是幻覺。
“果然是帕恩!是帕恩!”
蒂德莉特一口气沖上了通往山崖的坡道,臉上的表情也几乎快要哭出來了。而后面的村人也一邊呼喚著一邊追了過來。
帕恩露出了無邪的笑,歡迎著張開雙手的蒂德莉特以及其他的村人。
所有人把帕恩團團圍住,又捶又敲的拍打他的全身,也因此蒂德莉特根本無法接近帕恩。
“謝謝各位,謝謝各位!”
一直被大家“欺負”的帕恩只是頻頻重复著這句話。
“走吧,到哈那姆去!”
之后帕恩高聲說著,并拔出了劍高高指著天空。
在場的所有人勇敢地高聲應和著,并且開始沿著通往哈那姆的路向下走。
蒂德莉特慢慢走向不再被村人包圍的帕恩,不過又被別人搶先一步了。
是艾斯塔斯。
“太了不起了,連我都看不出有這一著。”
帕恩听到這句話露出了有點意外的神情。
“看出什么?”
“你一開始就這么打算的吧?你知道只要沒有了你,村人就會團結起來,所以才离開了薩克森,真是了不起。”
帕恩露出了像是做錯事的表情搖了搖頭。
“很抱歉你錯了,我真的是打算自己解決一切的。可是走到這附近的時候,我忽然想到我還不知道要怎么靠一個人打贏他們,之后就不知為什么覺得大家一定會來,所以就在這里等著了。”
“為什么會這么覺得?”
“因為當初我跟埃特兩個人去討伐赤肌鬼的時候,就有人前來幫助我們,而在我被敵人俘虜的時候也有人前來救我,所以這次也一定會有人來幫我的。為了不要太麻煩別人,我覺得在這里等是最好的方法。”
之后帕恩對蒂德莉特露出了微笑。
“我在這里等是對的吧!”
“在村子里面等不就好了?!”蒂德莉特的語气有點生气又有點難過。
“艾斯塔斯已經告訴我你不安的原因了。放你一個人真是對不起。”
帕恩的聲音好溫柔。蒂德莉特再也說不出話來,只是默默地飛進了帕恩的怀里。
帕恩用力將她緊緊抱在怀里,几乎讓她感到了痛楚。然而這樣的感覺,也正是帕恩對自己的情感表現。
“我要先跟你說清楚,既然蒂德莉特不愿意,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她回不歸之森的,何況我對你也有很多不滿。”
蒂德莉特的頭上傳出帕恩的聲音。
“……嗯,應該是有很多不滿的。”
艾斯塔斯靜靜地回答著。
“不過我已經決定不硬拉她回去了。一方面是因為我輸了,另一方面是我也看到了人類不錯的一面。”
“其實我希望你也能助我們一臂之力。”
“不,我不會介入同种族之間的爭執。不過我有點可以理解,你們這樣子的戰斗其實是為了自己种族的將來而引起的。”
他們會為自己想、為大家想,以及為全种族著想,不然他們不可能一起生活至今的。
艾斯塔斯輕輕拍了一下蒂德莉特的背。
“蒂德莉特,這個賭注是你贏了,我還是回去不歸之森吧。”
“艾斯塔斯……”
蒂德莉特离開帕恩,輕輕地跟艾斯塔斯擁抱著。
“不多留一會儿嗎?我到現在都還沒好好招待你耶。”
“我不喜歡見到戰斗,何況是已經知道結果的戰斗。”
“是嗎……那你要保重喔,幫我跟其他朋友問好。”
艾斯塔斯點點頭,一個人朝通往薩克森的路走了回去。
“不歸之森在另一邊耶!”
帕恩叫住了艾斯塔斯。
“對我們來說走這里比較近,我要從森林走妖精界回去。”
“我們是高等妖精族,他是可以自由進出妖精界的。”
蒂德莉特如此對帕恩說明著。
“再會了,戰士!”
“嗯,再見!”
帕恩對艾斯塔斯揮手告別。
此時遠方傳來了賽希魯的聲音。回頭一看,村人們高昂地沿著坡道沖了下去,而走在最后面的就是賽希魯。
“帕恩,你在那里搞什么啊!如果等一下最后到哈那姆的是你的話,那可就要被大家笑掉大牙羅!”
“知道了!”
帕恩回答著便全速沖了過去。街道上響起了金屬碰撞聲,沿著風傳到了四周。
才說過的馬上就忘記了,蒂德莉特不禁有點怨言。剛剛不是有人說過,放她一個人真是不對嗎?
不過蒂德莉特仍然輕盈地走下了坡道。
追赶著帕恩的背影。
羅德島戰記 - 外傳 (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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