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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长安乱/chapter.1-10 [打印本頁]

作者: thinkitect    時間: 2005-6-22 05:19 PM     標題: 长安乱/chapter.1-10

长安乱
作者: 韩寒
(一)

    我出生未知,父母不详,却不知为何有一个师父。我从小受困,四面高墙,一样不知为何。

  我懂事的时候命运安排我目睹武林中最浩大的一场比武。

  当时江湖中有两个派系,便是少林和武当,少林的势力比武当强大一点,因为大家都觉得长头发很难打理。少林信仰佛教,抛去一切的表面或者深刻,年幼的我觉得它讲究的是“忍”字,派中高手和普通人的区别就是“忍”的度,高手的出手总是那么时机恰当,有的时候一样的事情在不同的时间做会有不同的效果。

  师父写下:时,空,皆无法改变,而时空却可以改变。这很难理解。我的早期理解是一个逗号可以改变一切,师父说:不,你仔细看。

  我说,上句和下句就有一个逗号之差别。

  师父说,你只看到表面,你仔细看,差别不只一个逗号。

  从日落到日出,我将手上捧的俩字看到快不认识了,师父将我叫入房中说:你看出差别了吗?

  我说,我只看出一个逗号的差别。师父说,你已离答案很近,但是离答案越近,便越容易找不到答案。

  我跪在地上请求师父参破。

  师父说,看,其实是两个逗号。

(二)

 少林武当恩怨已久,分歧明显后,少林内部便更加严格。秋天时候,师父下令统一江湖中所有少林子弟的服饰,但是麻烦随即而来,服饰统一后,坊间便有伪造,一些人购得少林服饰后,打劫拐骗,严重蛊惑民心。师父十分疑惑,为何没有人冒充武当?我说,武当上下皆是便衣,不过师父宽心,武当作恶多端,已经不需要冒充,而少林形象一向很高,所以才会有人受骗。

师父听了没表情,觉得外表只是次要,而外界纷扰,清者自清,主要要在修行上和武当有区别。“忍”字是种技巧,刃悬于心,退一寸则不成忍,进一寸不成仁。我们静静思索忍的度。其实忍字不难,不就是憋着吗,关键是“度”难以掌握,倘若出手太早,我等便和武当没有区别,这是少林的大忌;倘若出手太晚,我等已然被打死,自然很愚蠢。

  我的师兄叫释空,师父应该很不喜欢他,他的身世很特别。我们一起出去,最先动手的永远是他,关键是他并不具备我佛精神,不光在我们中间他最先动手,甚至在敌我之间他都是第一个。我想,他是只记住了师父一万多句话中的一句,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并且是后半句。


江湖中群龙无首的时候看似很乱,但是群龙有首的时候其实更乱。我记忆中的那场比武很乱,大家靠人口传播,此事已经成为全国轰动的事件,圈内圈外更觉得这是今年惟一具有观赏性的赛事,只是人多口杂,在传播过程中出现了很多不可避免的误差,好不容易统一了时间以后,地点上出现了很多的传说,有说在府前广场的,有说在城外竹林的,有说在望江楼外的。而当时皇帝对张贴布告管理很严,所以传说只能如此继续。

那天,长安城大乱,城中各大广场竹林妓院客栈饭庄前都出现了千人以上围观人群,自发组成很多堆,各自坚信将目睹世代的交替。

  武林中的想法是,比武在城中最高的地点上举行,这样方便大家的见证。长安最高的点莫过于朝中宰相开的怡春阁。可是当时楼下居然只有一些圈内的人士,为了权威和公正,大家决定将决斗推迟两个时辰。我记得很多少林的人都在城中宣传,决斗真正的地点是长安城最高的地方。江湖虽然是少数人的,但是江湖要多数人都看见。

(四)

两个时辰以后,负责传话的释空告诉我师父,怡春阁下依然人群稀少。

  师父对我说:你看,任何事情都要当机立断,不能一再拖延,和很多人有关联的,更加不能一变再变,这样,谁都对你失去信心。今日的决斗本是天下大事,可是民心已失,那结局无论怎样,都在历史上有所遗憾。

说完,又有消息传来,城西一棵千年古树下围了上万人。师父当时很诧异,有人向他提议,那场比武可以移到那里举行,毕竟人少好迁移。师父说,不能在树上打,万一掉下来,那怎么办。长安再好也好不过这屋顶,告诉他们,在怡春院屋顶上,朝廷就不管了,人那么多,朝廷也不好管。

  口信发出去,民众又纷纷向怡春院涌来。

  那时我觉得,其实人民是愚蠢的。

  少林的当家人慧竟和武当的当家人刘云此时已经从梯子上走上屋顶,两人对视站着,手背在身后,很威风。时辰到后,俩人的衣服都被风掀动了一下。我看见刘云掀起手掌发了暗器,慧竟微微闪了一下,那针刺入屋顶雕龙中,从龙额头刺入,却从龙须中探出针头,可是终究无力为续,卡在龙雕中。我看见慧竟用手指抽出镖,应该完全没有想到那针很阴险,没那龙头挡着还能回来。

  那一镖极为隐蔽,我只能从他的袖口扬了一下判断镖已出手,而且速度应该很快,只是有点歪,擦破了刘云的耳朵。速度准度和隐蔽程度一直很难三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下面围观的人大喊:快动手啊。

  师父问我,几招了?

  我说:两招,如果我们的镖没有毒,那应该没有胜负。

  师父说:我们的镖没有毒。

  我问:为什么我们的镖没有毒,寺里有很多天下奇毒的方子,用了我们今天就赢了。

  师父说:毒别人的,终将毒到自己。而且镖没出手前,自己离危险是最近的。

(五)

刘云伸出手掌,往前走了一步。突然猛向慧竟冲过去。慧竟往后退了一步,但是我看见他脚尖触到瓦块的一刹那,那片瓦块移位比正常要大,而慧竟那步应该很用力,因为要支撑住身体,接刘云那一招。我感觉那片瓦会松塌。

  那一步后,整片瓦都陷了,慧竟没站稳,从屋顶上往下滚,过程中,我看见他一直伸手要扒住瓦片,可是瓦片的方向和结构注定只能被掀掉。

 一声巨响后,慧竟从屋顶上摔下来,腰撞到围墙,重重跌在地上,昏迷不醒。

  下面马上骚动了。少林的人立刻围上去,而民众还呆在原地没有反应。武当的人各个笑逐颜开,因为在大家眼里,正常决斗过程就是俩人站半天没动静,少林那边第一个动作就是一脚踩空栽下去了。刘云在屋顶上高举双手。武林新的盟主就这样诞生。

  虽然过程比较简单,但是观看的人群还是普遍觉得满意,首先,高手过招自然是几招的事情,况且一个人一生中能亲眼看见几回人从屋顶上栽下来。人群中大部分暂时还没弄明白是谁掉下来了,但是大家都觉得,另外一方发了什么不知名神功,因为大家普遍觉得大地震了一下。

  几天以后,传言将更加悬乎。

  武当的人正要去接刘云,突然我师父说,少林弟子,把他们压下去,把梯子砸了。那年,少林就在长安附近,而武当远在千里外,所以少林来了数千人,武当只派了代表几百人。我们很快把他们围住。谁也没有出手。

  刘云在屋顶上喊,给我冲进来,弄我下来。百姓们,我是盟主了,快拿来梯子。

  而此时,怡春院外已经没有看热闹的了。危难时刻,百姓的撤退总是那么神速。人已经一个没有,地上只有一棵大白菜还在打转。

  朝廷的意思是,那是江湖上的事情,陆地是大,江湖是小,江湖的事情,我们管不过来,谁挑起的,还要谁解决。

  高官们其实很关心这件事情,每天都有偷偷探听消息的,首先,虽然皇帝淡化处理,但是谁都知道,这是国家的大事情。皇帝的风格是,越是大的事情,越要没有动静。朝廷的稳定和天下的安定很可能与这件事情有关联。其次,也是最关键的,只要刘云一天在屋顶上,怡春院就一天不能开放。

(六)

 僵持了十四天,刘云终于饿死了。

  从此就开始了乱世。我很奇怪,我自己有记忆的时候是五岁的时候。五岁我就在少林寺里。我的师父在这里应该很大,以为他只有两个徒弟。一个叫释空,是我师哥,我叫释然。

  那些年,少林旺盛,旺盛到释字已经无法再取法号,师父自己偷偷留了几个好听或者有意义的字,留给有关系的人,这些人一般给人看自己法号的牌子别人就知道肯定后台很硬,不是总寺里管事务的,就是与外面大官有关系的,所以一亮法号牌一般去哪里都没人截,在路上骑马也是怎么骑都可以,强行超马,内道超驴,逆行,超速,违章拴马,轻微追尾,衙门都不会管。有些家境不好要出家的,都因为自己的法号实在太难听而放弃了来少林的念头,转而行乞。

(七)

六岁时候,我听师父对一个在寺前跪了七天的人说,你只能叫释放了。我看就这个好听一点。

  七岁的时候,我听师父对一个在寺前跪了十天的人说,我很感动,但是法号不多了,我看剩下的最好听的也就是释奶了。

 那人说:谢师父,但是我堂堂一个男子汉,只要不叫这个法号,叫什么都可以。

  师父说:那就只有释屎了。

  那人可能跪晕了,居然公开表达了大逆不道的想法:师父,法号为何只能是两个字,三个字也可啊。

  师父说:我师父传下的就是如此,并且规定不能取三个字。

  那人说:三个字不行,可以四个字啊。

  师父说:你太多嘴了,难道你想叫释迦牟尼吗。

  此人最终扫了一个春天寺庙以后留在少林,法号释奶。

  师父说,他最喜欢“然”字,“然”字包含的东西最难以说清。他将然字给了我。我当时不知道一个如此好的法号包涵的意义,其实我更喜欢“释空”,师兄也同意大家换一个法号,但是我们表达了这个想法以后,被双双罚跪了一个昼夜,师父说,这些,不是想换就换的。这些,是命里带来的,你不能与命换,除非你拿命换。

(八)

随着我渐渐地长大,我越来越发现我有别人没有的功能。江湖武术,无非是这样,武林高手一人能抵十人,暗器奇准,眼力甚好,虽然跑得快,跳得高,但快快不过马,高高不过墙,只是比普通人跑得快那么一点点,跳得高那么一点而已,而武林的发展最终将集于暗器,只是这样。但是我只要愿意,就算你一个动作再快,我却可以清楚地看到,而且犹如慢放,暗器再快,十丈开外到我面前我感觉也要一个哈欠的工夫,我可以早早去接。但是我接或躲的动作在我看来也很慢,而师父训练的,也只是让我的动作越来越快而已。

师父说,你瞎了三辈子,所以这辈子还的。

  我说,那多好,这辈子多开心。

  师父说:你不知道你上辈子的苦。

  我说,那我下辈子呢。

  师父说:还是个瞎子。你这样的能力,三生一个轮回。

  我说,那三百年才能再出一个我了。

  师父说:不是三百年,是一百年,你的三世总共一百年。

  当时,师父还没有教我除法。

(九)

我七岁的时候,天亮就起床,然后站在院子中央,不知道什么时候谁从哪儿抛出一把扫帚,我必须不让它落地,否则我要倒立一个时辰。我最怕倒立。扫院子的时候,我每一扫帚都不能让灰尘扬起,所以一扫帚下去马上要反过来压住,如此往复,很是辛苦,师父这样做一定是为了让我动作更快。我大部分时候觉得我很聪明,但是十年后师父一句话使我惊醒。师父说,你不用那么累,如果每一把扫得很慢,灰尘就不扬起来了。

日复一日都是这样,可是我却想过院外的日子。少林对我的看管很严,我去什么地方都有人跟随,而且都是很多人。其实他们做的任何事情出的任何招式我都看得一清二楚,我只是要出去自己玩一会儿罢了,自然会回来。

  可是我五岁前都做了什么?我问师父,师父说我五岁前玩够了,到了学东西的时候了,奇怪的是,为什么我的记忆空白了五年。

  七岁夏天,我和释空终于被批准去院子外面洗澡,寺庙在山上,不远处就横着一条小河,边上还有很多枣树。那次洗澡树上一共掉下三十一个枣子。

(十)

 释空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说,我还不知道我是谁呢。

  释空大我三岁,他说,我们都已经有高强武艺,偷偷下山先弄明白我们是谁,再玩点好玩的吧。

 我知道,几天里弄明白身世是不大可能的,去玩倒是真的。

  我马上表示赞同。

  释空说,我们不能走山路下去,我们沿着小河往下趟。

  大家还没有表态,都已经情不自禁往下趟了,走着走着,突然发现沿河有一个山洞。

  在寺里我们听过很多故事,并发现举凡传说中的人物,肯定只在洞里得到了改变命运的神秘力量,我曾经感叹,在寺里呆十年还不如洞里搞一搞,师父说,那是定数,以前的只是为定数发生前的准备,是引导你生命走向定数的必要,因为定数不是你生命的定数,而是一个时代的定数,恰巧需要发生在一个生命里。我表示无法理解。师父说,就是说,你现在不好好在少林寺练习武功,面前有一万个洞也没用。

  而那天,终于让我见到山洞。释空非常兴奋,扑向洞口。俩人当中已经有一个很兴奋,所以我必须显得很冷静,因为在传说里,是人物很少激动,但是我终于忍不住,因为那个洞的位置大小和开口的形状都太正点了,太传说了。我面容严峻跑得比师兄还快。

  就像传说里的一样,还没到洞口,我俩已经不醒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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